李牙人笑脸微僵,他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茶才道:“不瞒叶老板,那东家姓钱,是府城钱氏的家生子,在那大家族里领了个管事当。”
“人年纪与我差不多,不过好歹是个头头,积威颇也重。脾气不怎么好……”李牙人笑容里带了几分为难,“我也说实话,起先我帮你去他门上商量,人家不愿意。也不知怎的,问了你姓甚名谁,转头就改了主意。”
“那钱氏,不好惹。那人虽是个管事,但宰相门前七品官呢。叶老板明日还是谨慎些。”
叶以舒也听得压着眉思忖。
“这府城钱氏,劳烦李牙人再说道说道。”
李牙人看叶以舒听完他的话没犯怵,还愿意打听,当即更乐意了。
要是促成这一桩生意,他们对外也能含糊说说自己还是在钱家有点关系。自然也乐得。
“说起钱氏,就不得不提郑家、岳家。在咱们府城,除了堂上那位知府,就这郑、钱、岳三家是咱府城势力最大的家族。”
“这府里的米面粮油、衣食住行,每行每业,无不牵涉这三家。而钱家在其中排老二,府城的大粮商之一。还做些酒楼、绸缎生意,咱府城里排行老二的乾元酒楼,就是他家的。他家在府城积淀百年,那东市西市上的铺子、房子,大半都是他家的……”
总而言之,在这府城要想好好过活,就不要得罪这几家人。要是得罪了,现成的例子都是前几日才去拜访过的贺老头儿。
叶以舒听完,笑着将人送走。
一关门,脸上笑意落下。
闫季柏抱臂立在屋檐下,看着他。小小少年,看着倒是沉着冷静。
“你怎么不笑了?”
叶以舒:“呵呵。”
闫季柏轻嗤一声,转头就进屋找小舟去了。
叶以舒低骂:“屁大点儿就死装。”
看着都欠揍。
纯粹是叶以舒现在心情郁闷,闫季柏在眼皮子底下,这小孩儿拽模拽样的,看得叶以舒手痒痒。
从李牙人那里一番打探,叶以舒算是知道了府城大概情况。
不过他自己只做个小本生意,也牵扯不到那些个大家族。
只想着明日如何与那钱家的管事商谈,好压一压那铺子的租金。
*
近来几日,一家人已经养成习惯。
宋枕锦每日去村中跟随贺大夫精进医术,小舟被他带着身边教导。
叶以舒在家忙碌盘铺子的事儿,闫季柏带不了小舟就过来帮他打下手。或是卖县里零星运过来的土豆粉,或是跟着他四处看铺子。
今日一早,四人一起吃过饭。
宋枕锦带着小舟离开,叶以舒则带着闫季柏去百味茶楼。
他们住在府东,这百味茶楼在府西。两人出发得早,便走着去。
闫季柏双手抱臂,声音冷然:“牙人说人不好相处。”
“不好相处又能怎么办,铺子要租,生意得做。”
眼看今年春,县里该种土豆的也都下种了。他爹娘写的信上说,今年下半年土豆跟甘蔗的产量怕是得再翻一番。
到时候,县里时真吃不下那么多。
叶以舒前几日也将县里那边送过来的土豆粉试着卖了卖,府城倒也有人知道这东西,乐意买的也不少。
甚至有那做食肆的跟叶以舒预定了下一批,只等着县里那边运过来。
这生意都开始做了,铺子总不能没有。
谈话间,到了那茶楼。
叶以舒说了那钱管事的名字,伙计就带他上了二楼。
二楼靠窗,一高瘦的中年人坐在桌旁。
这茶楼这会儿人多,底下一楼台子上,说书人正说得起劲儿。闹哄哄的,不见得有多适合讨价还价。
叶以舒到了那桌前,那钱贵坐直身子,抬手示意。
叶以舒坐在他对面,正要自我介绍一番,又见那钱贵转过头去,手搭在腿上一下一下地敲着,尽看着楼下的说书人去了。
叶以舒耐住性子,让闫季柏去隔壁桌坐会儿。
等到那说书人中场歇息,钱贵看来,露出一点不加掩饰的轻视笑容。
“叶老板?你一个哥儿还想做生意,勇气可嘉。不过你可知,我这铺子是不做哥儿的买卖。”
叶以舒也笑:“我只租钱管事的铺子,捧着银子上门,怎么,钱管事做事只认人,不认钱?”
钱贵嗤笑,坐得斜歪。半分没有将叶以舒看在眼里。
“认钱如何,认人如何?我只知道,叶老板那方子,可是帮琼楼抢了我们钱氏的酒楼生意,可叫我苦不堪言。”
叶以舒还当这人脾气古怪,对应着那李牙人的话。可这会儿一听,顿时明白了他这姿态是为何意。
看来今儿这铺子是租不成了。
他垂眸笑笑,抬头眼里多了几分疑惑。
“我不知钱管事说什么。我一小小百姓,与琼楼怎能搭上关系。”
钱贵拍桌,抑制不住怒气道:“叶以舒,你当真敢说这话。我今日来见你,那便是我查明了情况。”
转瞬,钱贵又笑得不怀好意:“我来见你,也是想告知,那铺子我不租与你。不止如此,旁的铺子你也别想租。你既然坏了我钱家的生意,礼尚往来,我钱家也会多多关照你。”
钱贵说完,闫季柏那傻小子一个窜起。
叶以舒绷着脸,一把抓住那小子。
“钱管事,你钱家家大业大,我一小老百姓怎么好意思让你们钱氏照顾。说出去,你们钱氏不怕被取消。”
钱贵掸了掸衣袖,气定神闲道:“你当我钱氏是吃素的?”
“叶老板,我劝你,还是回你的小县去吧。别在这府城里碍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