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112)
面色红润,说话都不带喘的,哪里有一点病气。
晏宁盯着他看了几秒,心里一股无名火。
她气极了,把药往床边矮柜上一扔,恶狠狠地骂:“骗子!大骗子!你又诓我的!”
她还没来得及走,沈濯已经先她一步,攥住她手腕,拉着她在床边坐下。
“真感冒了。”沈濯另一只手翻看她带来的药,说,“不信你问阿姨,我跟你说了,小感冒而已,我也没叫你来不是?”
说得好像她自己非要过来一样。
晏宁狐疑地抬眼瞧他,眸中泛着冷光:“你跟我打电话的时候一句话恨不得咳嗽三分钟,这会好了?”
“咳,咳咳……”
“别装了。”晏宁挣开他,揉了揉被他攥得发红的手腕,没好气地说,“这么爱演,出道拍电影得了!”
她鼻孔呼哧呼哧地往外喷气,发誓以后再也不相信沈濯这个大骗子。
“没演,真的。”沈濯牵着她的手放在额头上,“不信你摸摸。”
晏宁不信,胡乱摸了下,当场愣住了。
还真有点烫,她不可置信地又摸了摸他耳后,那块皮肤温热,明显比正常体温高一些。
晏宁皱起眉:“你发烧了?量体温了吗?”
“量了,低烧。”沈濯从袋子里翻出一盒感冒药,问她,“吃这个行吗?”
晏宁久病成医,瞥了一眼,说行,他就要起身去倒水,晏宁连忙按住他肩膀说:“你躺着吧,我去。”
沈濯只想把晏宁照顾得好好的,没想过让她照顾自己,但偶尔被照顾一次,确实挺爽的。晏宁倒了温水给他,看他吃完药,又拿出两盒退烧药。
“晚上如果烧起来了,38度5以上,吃这个,38度5以下,吃这个,都是吃一片就行,不要多吃。”
沈濯只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也不知道听没听,她扭过脸盯回去:“听见了吗?”
“听见了,发烧要吃药。”沈濯把药收回袋子,一股脑堆进矮柜抽屉里,说,“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别再生气,我的病就好了。”
晏宁大概被他这个强盗逻辑震惊到了,好半天没说出话,无语良久,才说:“这都哪跟哪啊?”
沈濯眼都不眨,满嘴跑火车:“医生说了,我这病是上火上的,不信你瞧瞧,我这牙龈都肿了。”
晏宁冷冷地盯着他,不说话。
沈濯见她没有要转身就走的迹象,得寸进尺地说:“别生气了呗?”
晏宁还是不说话,站起来双臂环胸,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就看他能不要脸到哪种程度。
沈濯问:“不然我给你表演个负荆请罪?”
晏宁不信他真能做出来,扬了扬下巴:“请。”
下一秒,沈濯很利落地单膝跪下了。
晏宁没想到他一点都没犹豫,就那么跪下了,不觉得丢面子,望着她的神色十分真挚,单膝点地,姿势十分优雅。
落地灯在他脸上勾勒出一圈柔和的轮廓。
沈濯其实是郑婉秋在庙里求子求来的,算得上老来得子,沈诚明很高兴,往庙里捐了一大笔香火钱,沈家年年都去上香。
晏宁跟他去过一次,他散漫惯了,上香时也是那幅懒懒散散的样子,顶多弯一弯腰,从不在佛前屈膝。
此刻他跪在晏宁面前,比在佛前更真诚。
他对他的神明下跪,甘愿在爱人面前俯首称臣。
晏宁怔愣在原地,被沈濯牵住手。他嘴上说是负荆请罪,却是求婚的姿势,指尖在她无名指上细细摩挲,声线蛊人:“晏老师,你看这样行吗?”
月光照进来,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晏宁还没回过神,无意识地咽了下口水,喉中滚出了句:“行。”
沈濯凝望着她,缓缓起身,略一用力,晏宁没反应过来,一着不慎,与他双双跌进床里。
动作间那本书被压在身下,硌得慌,晏宁反手抽出来,借着落地灯的光看封面,很经典的一本著作——《资本论》。
“你看这个?”晏宁伸出食指戳沈濯的肩膀,揶揄地说,“你们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沈濯搂住她的细腰,把人往怀里带:“这不是等你过来么,随手拿的。”
“听听,你故意的,就知道我会来。”姿势太暧昧,晏宁支着胳膊撑起身,离他远了些,像是怕了他了,再生不起气来,只能絮絮地说,“你真是讨厌死了,都不提前和我商量,还装模作样地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被拍了,是我考虑不周。唉,你跟我说实话,你买水军花了……”
沈濯长臂一捞,不知道摸了个什么东西,趁她说话的时候塞进她嘴里。
晏宁毫无防备,牙齿上下一碰,甜丝丝带着芝麻香的味道立即从口腔里化开。她嚼了两下,捂着嘴,闷声问:“什么东西,好黏。”
沈濯说:“灶糖,祭灶用的。”
他用鼻尖去蹭她的鼻尖,低笑了两声:“吃吧,我的小神仙。”
腊月二十三,祭灶神的日子。民间传说,灶王爷要在这一天回到天上,向玉皇大帝汇报工作。人们就用这种灶糖祭灶,将灶王的嘴巴粘住,灶王在天上就不会说人的坏话。
这是嫌她话多呢,要她闭嘴。
芝麻糖粘牙,还真不好说话。晏宁恼得锤他肩膀,清凌凌的目光中写着一点羞怒。
楼下有车经过,一束车灯照进来,转瞬又与呼啸声一起消失了,衬得这方天地越发安静。
沈濯心底有一块软的不得了,揽住晏宁,吻了下她发丝,缓缓地说:“晏宁,原来你也会心疼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