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131)
但沈濯相信这不会是沈澈做的。一来他相信沈澈还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二来,沈诚明身边有铜墙铁壁般无坚不摧的医护团队,如果沈澈能得手,那沈诚明才活不到现在。
想他死的人太多了。
沈濯的心态很平和,如果不是沈澈十分严肃认真地令他速回香港,他也懒得回去。
沈濯抛开那些家族辛秘,简单和晏宁讲了讲,其实沈诚明是死是活他都不太关心,他更关心今早煎的三文鱼是否合晏宁胃口。
“快吃饭,都要凉了。”
晏宁心不在焉,食不知味,吃下半颗鸡蛋,才开口:“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沈濯没有主动提起,显然是不想说的。所以话一开口她又后悔了。
谁都有秘密,伴侣之间也一样。
沈濯掀起眼皮看她,有点奇怪她为什么要铺垫这一句,在他看来他和晏宁之间完全不需要这套客套的流程,他毫无保留:“问吧,我对你没什么不能说的。”
“你……现在和你父亲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差?”
赵万吉说,是因为女人。
这个还真不能说……
沈濯夹起一块蒸南瓜放进她嘴里:“你尝尝这个南瓜甜不甜。”
“你转移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晏宁咬着南瓜,感受充斥在口腔里的一点甜,“不想说也没关系,你有你自己的隐私嘛。”
沈濯一字一顿道:“我对你没有隐私。”
晏宁“哦”了一声,看起来并不打算深究。
在这种情况下这句话就显得十分不可信,沈濯也说不出什么“我瞒着都是为你好”的话来,听起来很不真诚。可这事儿他又真的没办法对她讲。
“真的没关系。”晏宁说,“我就是随口一问,而且我也有没告诉你的事情啊。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即便是恋人也要有边界感,没必要事事和盘托出,这样感情才能长久。”
沈濯压根没听进去她后面那套关于分寸感的歪理邪说,眼睛微微眯起来,敏锐地问:“比如呢?”
“比如……”晏宁眼珠转了转,“我的银行卡密码。”
沈濯嗤笑一声,不屑一顾:“我闭着眼都能猜出来。”
晏宁不信:“那你猜猜。”
他报了串数字,晏宁张着嘴,皱眉思考半晌,最后说:“我要改密码!”
他怎么猜出来的呢?
沈濯笑着看她:“别麻烦了,我又不会趁你睡觉偷偷转走你所有的钱。”
在晏宁的印象里,几乎没怎么见过沈濯大笑的样子,他开心的时候也不过是矜持的勾着唇,眼角眉梢中流露出冬雪融化的神色,告诉别人——我心情还不错。
晏宁吃饱了,主动坐到他大腿上,双手环住他脖子问:“你要回去几天?”
“说不准,”沈濯在她额头上印下一吻,“看情况吧,但我尽量早点回来,这几天墩墩就要你来照顾了。”
晏宁没有照顾小狗的经验,但是家里宠物用品一应俱全,应该不难,于是应道:“好。我要把他再养胖一点!”
“也不要太胖了。”上次去纽约一趟,她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弄的沈濯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捏了下她的脸,“有什么事情记得要和我说。”
“知道了。”晏宁点头,“我连一日三餐吃什么都给你汇报好不好?嗯……那你会不会嫌我烦?你有时间看吗?”
沈濯笑着鼓励她:“很好。那如果生病也要告诉我。”
他扬起的唇角有几分散漫的不羁,眸色却深,让晏宁心脏漏了一拍,想起上次被他看到的药瓶,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会生病的。”晏宁把脸埋在他颈窝,“你几点的航班?”
沈濯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慌,垂眸敛去晦暗如许的神色和心底泛起的波涛,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下午四点多。”
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再多问,任由她拙劣地把话题引开。
“那,”晏宁脸颊染上一层薄薄的红,“那我们……”
当天下午沈濯差点没赶上飞机。
祁温言将纽约的事情收尾,从美国直飞香港,早沈濯一天抵港,时差还没倒过来,傍晚至国际机场接沈濯。
车从红磡海底隧道驶出,进入一号干线,广播播着天气预报,粤语流淌在安静的空气中,香港天文台发布寒冷天气警告,冬季季候风来袭,广阔的云雨带覆盖在华南海岸,市区气温将降至个位数。
前挡风玻璃上雨丝密布,刮雨器一闪,形成水淋淋的一片雨幕。
沈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密封的小袋子,放在中控台:“你有空把这几片药送去化验一下,看看是什么。”
祁温言瞥了一眼,应下。
拐进浅水湾道,苍绿色树影之间,沈家老宅静静矗立其中。
这栋往常灯火通明的房子,如今只散发着幽若的光芒,车子穿过绿地,停在主宅门前,沈澈的律师已经立在廊下。
一路走过长廊,居然没听见一点声音,静悄悄的,毫无生机。想是沈澈把人都支走了。
律师落后沈濯半步:“大少在楼上书房等您……”
沈濯手背向后,摆了摆手。前面旋转楼梯下立着一位穿西装四件套、打温莎结的老头,他五十多岁,有一半英国人的血统,因此也一副绅士做派。
蒋文质,他母亲身边的管家,也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听名字就是个斯文儒雅的人,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沈濯往他梳的一丝不苟的鬓角扫了眼,那处本应该冒出白发了,却黑发如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