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138)

晏宁掏掏耳朵，刚从意大利回来，时差还没倒，实在不适应这样雷厉风行的气氛，躲进化妆间里犯困，留萧知许一个人在外寒暄应酬。

“姐，睡着了？”于年推推端坐在椅子里任化妆师在她脸上捯饬的晏宁，“姐？醒醒，来看一下访谈问题，有一条我拿不准……”

晏宁困倦地支起眼皮，见于年捏着几张A4纸，细眉拧起，一脸愁容，便说：“哪条？拿来我看看。”

于年旋开笔帽，在纸上画了个圈：“这个，View想蹭一下你和沈总恋情的热度，但是……”

晏宁扫了一眼，问题是在恋爱中有没有什么维持新鲜感的小技巧。

“但是什么？”

于年说：“但是我怕你不愿意。”

晏宁笑了笑，她确实不太愿意，把恋爱的事情放在大众眼皮子底下，供人八卦讨论，但也没到介意的程度，入行的第一天萧知许就告诉她，作为一个演员，任何一个下意识的小动作都有可能被公众拿着放大镜挑剔，无限放大曲解。

她这段从一开始就在网上闹的沸沸扬扬的恋情，就算刻意避开不提也没什么用。

“没事，留着吧。”晏宁说，“正好让沈总买两本，为销量做贡献。”

于年答应着，目光向下，在所有和我的二十八岁相关的问题前面都打叉，这部电影上映十四天，票房可谓愁云惨淡，拢共才一个多亿，按照三倍回本的方式粗略计算，至少赔了几千万，搞的前几天制片人在微博上发疯。

不过有他们上映前落井下石的前科在，没人把这部电影和晏宁扯上关系，粉丝静悄悄的，不理会不过问，也知道晏宁是去还人情的，全当她没拍过。

于年还是有些气不过，画叉的时候特别用力，透过纸背都能看清那大大的错号。

三套礼服和高珠，由圈内著名的拍女明星好看的摄影师柳茜掌镜，早上先拍了一组照片，萧知许一叠声地夸好看，夹着嗓子说：“宝贝啊，怪不得女明星都想让你来拍！”

这是她营业专属时的嗓音，听着像隔着一层玻璃的亲热。

晏宁低头整理衣服，忽然陈风碰了下她胳膊，她抬头看了眼，陈风对着外面扬了扬下巴。

沈濯正阔步向她走来。

众人安静了一秒钟，然后又该干嘛干嘛去了。高跟鞋声咔咔地响，有人忙里偷闲拿出手机，在屏幕上敲下“他超爱”三个字，点击发送。

沈濯走到她身旁站定，晏宁终于把裙摆上缠成一团的水钻穗子理明白，开口就说：“你最近好黏人啊。”

差点把沈濯气晕。

他双手抱胸，挑高眉毛看她：“嫌我烦？”

晏宁笑着摇头，指指化妆间。

摄影棚的化妆间也就那样，简陋，灰扑扑的水泥地，有张单人沙发，沈濯把她抱到腿上，扣着下巴吻上去，轻轻地叼着唇瓣咬。

“裙子，裙子要皱了！”晏宁躲开，“你快放我下来，这是借的，还得还呢。”

沈濯一副昏庸做派：“买下来。”

晏宁皱眉问他：“钱拿着烫手？”

沈濯懒散地“嗯”一声，拇指按在她唇上，翻刚才在外面的旧账：“什么叫我最近很黏人，给你个重新说的机会。”

“我黏你，我黏你行了吧？”晏宁趴在他肩膀上，说，“我好像找到一点咱俩刚谈恋爱时候的感觉。”

沈濯嗤笑一声说：“你还好意思说呢？”

当初晏宁误会他和霍曼琪的关系，几次三番地拒绝，他弄明白之后，像拎小鸡仔一样把她和Julia拎在一块儿训了一顿，晏宁觉得丢脸，更不愿意理他。

自己惹恼的人自己哄，沈二少跟屁虫一样黏了晏宁半个月，终于在春节假期的最后一天，趁她和周聿安在牌桌上侃了一整天，脑子晕乎乎的时候，把人哄到手。

但是假期一过，晏宁就忙起来了，一边是堆成山的论文和没完没了的pre，一边又要找律所实习，不太理沈濯，天天嫌他太黏人。

香港十八度的天气，沈二少爷的心比零下十八度都寒。

晏宁看着沈濯脸上浮现落寞的神色，心说自己就不该提这茬。

沈濯还挺爱翻旧账的，一翻起来就扮委屈，一委屈就又要亲热一番才能好。晏宁想跑，结果腰上那双手锢着她，明明感觉他也没使劲儿，可就是挣不开。

“我饿了。”晏宁赶在他张嘴前说，“于年怎么还没订好饭？”

沈濯张张嘴，一套流程被她堵在喉咙里，顿了一顿，最后无奈地说：“我订了，一会就到。”

他就是来监督晏宁吃饭的。

等到餐厅来送餐，晏宁才发现，他不光给自己订了，还给现场的工作人员都订了。

东城很有名的一家日料店，两三个店员往摄像棚里搬新鲜海胆和寿司，晏宁和于年两颗毛茸茸的脑袋凑在一块儿研究吃什么，一旁陈风捧着杯冰美式问沈濯：“你有钱花不出去了？”

没几个明星会在拍封面的时候请杂志社吃午餐，不借着餐费报销的由头捞一笔就不错了，陈风接洽过的一个一线艺人，年收入九位数，一顿饭吃了她一万多，财务拿着发票找她报销的时候都气笑了。

沈濯神色倦怠，似乎懒得说话，但还是开了金口：“这几年，多谢你照顾她。”

陈风笑了一声，说：“不必客气，非要谢我的话，把赞助费涨一涨就行了。”

沈濯微微点下头，看见晏宁拆了筷子要对海胆下手，抓起盒鳗鱼饭塞进晏宁手里：“你吃这个！”

他不许她吃生食。

晏宁苦着张脸，目光哀怨，无声地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