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今夜渡港(140)

作者: 关禅 阅读记录

一顿饭快吃完,晏宁问连漪要她现在的银行账户。

连漪握着茶杯的手顿了顿,不动声色地问她要做什么。

晏宁垂眸看着桌边摇曳跳跃的光,像一尾鱼灵活地游过,轻声说:“读书时候我花了您不少钱,幸好这几年工作攒了些,可以还给您。”

连漪皱着眉看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女亲情淡薄至此,连杯里这盏过了两遍水的茶都比不上。

“你就算恨我,”连漪蹙着眉,“也不用拿这话来刺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晏宁拿上包起身,准备离开,在灯光下微笑着看她,乌黑的瞳仁里没有任何情绪,淡声说,“你有我的手机号,回头发给我就行,也好让我尽一点为人子女的孝心。”

连漪呆愣地看着她离开的背影。

她承认,因为晏山的缘故,她并不爱晏宁。但她自认在晏宁毕业前都尽到了母亲的责任,她又何必这样对她,一副要和她划清界限两不相欠的样子。

雪居然还没停,人行道上结了薄薄一层冰,走着有些滑,晏宁低头看着脚下,十分小心,没给沈濯打电话,想自己走一走,忽然听见一声车鸣,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不算应景的诗,汽笛一声肠已断,忍不住笑了。

扭头看见熟悉的车牌号,车窗上已经结了一层霜雪,像是一直停在外面没走。车窗*落下,一小团雪随之扑簌簌落下,砸在晏宁脚边。

沈濯的声音飘出来:“冷不冷?快上车。”

晏宁坐进去,从储物格里翻出小零食吃。她不爱吃饭,沈濯就习惯在车里放一些饼干和小面包一类的,没事就让她吃两口填填肚子。

一小盒黄油小花曲奇饼干,她破天荒吃了三块。红灯,沈濯轻轻踩下刹车,擦掉她嘴角粘的一粒饼干碎:“没吃饱吗?”

晏宁摇头:“也不是,就是忽然想吃点东西。”

她又拿了盒果汁喝,胃里终于填饱了,饱的想吐,又往里面填巧克力,开心果口味的,填了两颗,又在储物格里翻找别的东西。

沈濯牵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啪”把储物格关上:“乖宝,别吃了,吃太多难受,晚上又睡不着。”

沈濯学了很多情侣间亲昵的称呼,用他蛊人的声线讲出来,让人不自觉沉沦。晏宁笑了下,乖巧地说“好”。

嘴巴一停,心里没着没落的,晏宁不停地咬腮边的软肉,尝到带着铁锈的甜腥味。

晏宁一路上话都很少,沈濯问什么答什么,等到家了,看见熟悉的院子,才整理好心情,解开安全带,探身在沈濯脸上亲了一口,声音迟缓轻柔:“我不知道你等在外面。”

沈濯一路都略显紧绷的下颌线这才放松下来,搂住她得寸进尺地问:“吃完饭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你打算走回来啊?”

“不是,太晚了。”晏宁在沈濯炽热的目光中缩回座椅,“好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来着。”

沈濯不知道说什么,她不高兴的时候就习惯自己缩着,完全想不到她也有可以倾诉的对象。

晏宁不会和他分享自己的烦心事,她甚至压根没有故意瞒着他,就是懒得说,觉得没必要说。

沈濯心头漫上一阵无力感。

他下车绕到副驾,掀过这篇,俯身把她鞋子脱下来拎着,另一手单手抱起她。

小羊皮底的鞋沾了水,鞋底该渗水了,穿着不舒服。

晏宁撇撇嘴,环上他脖子,一只手戳了戳他漂亮的肱二头肌,问:“你就是想显摆一下你单手也能公主抱吧?”

“不一定行。”沈濯说,“抱紧一点,掉下去我可不管。”

晏宁才不信,摸着他绷紧的肌肉。

上楼,洗完澡,沈濯给晏宁吹头发,乌黑柔顺的发丝握在掌心,像一匹上好的绸缎。在吹风机的嗡嗡声中,晏宁好像说了句什么,沈濯没听见,把风速调低:“怎么了?”

“我好撑啊。”她长叹一口气,“想吐。”

沈濯轻轻掐了下她的腮,幸灾乐祸般说:“谁让你吃那么多。”

晏宁挥开他的手,小脸皱巴巴的:“哎呀,难受。”

沈濯说:“那我去给你煮点陈皮山楂水。”

晏宁眼睛一亮:“加点蜂蜜行吗?”

沈濯站着没动,微微俯下身,刚洗过的头发还有些薄荷味的潮意,碰到晏宁额头,凉丝丝的还挺舒服。

他嗓音里浸着笑意,跟她讨价还价:“老板亲自下厨,不给点报酬吗?”

晏宁莞尔,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笑吟吟问:“够了吗?”

沈濯又往前凑了一点,贴着她的脸颊:“不够。”

“不够也没有了!”晏宁推开他,“快去干活,记得加蜂蜜。”

沈濯一离开,卧室里静的令人心慌。晏宁往腰后塞了个枕头,捻亮床头灯,犹豫了好半晌,打开ins。

连漪的更新停在几个月前,爱尔兰的圣诞节,她和男友一起在圣诞树下拍照。

往下翻了翻,都是类似记录日常的照片,看起来日子过的安宁又美好,比她前半生困在婚姻围城里的要如意得多。

晏宁小时候很崇拜连漪,她长相漂亮,做事也漂亮,像乱世佳人里的斯嘉丽。小孩子的心思很简单,虚荣心也藏不住,每次开家长会,她都想让连漪去,让同学知道她有一个这样的妈妈。

只是连漪从不去她的学校。她在外面不提自己有一个孩子的事情,大多数时候晏宁放学回家,站在玄关,都会看见她换上高跟鞋出门打牌。

她那时候好小,还没玄关的鞋柜高,以为天下的母女都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