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148)
晏宁没应声,连漪也翻过这篇没再谈,十一月的浅水湾也没什么好景色,母女俩喝完一杯咖啡就散了。过了几天,连漪又叫晏宁出来吃饭,到了才发现还有几位港府要员的太太。
郑婉秋也在。
晏宁一时分不清,是连家书香门第的身份让连漪能拿到这场晚餐的入场券,还是郑婉秋故意的。
有人问郑婉秋,听说沈二少和霍三小姐好事将近。郑婉秋不动声色地笑,说:“婚期还没定下来,只是预备年底先订婚。”
晏宁顿时遍体生寒,脸上却一阵阵发烫,怔愣地望向连漪,她没什么表情,正切一块牛排。
郑婉秋有意说出这番话,连漪也有意让她听。整张桌上,只有她像被敲打、供人取乐的小丑。
有那么一瞬间,晏宁难堪的想不顾礼仪转头离开,也是在那一瞬间,她第一次对这份感情产生了动摇。
要不还是算了吧,她想。
连漪第二天离港,和男友去新加坡。
整个冬季,没有一个好消息,坏消息却接踵而至。
连漪离开香港后没几天,晏宁收到祖父病逝的消息,回苏州奔丧。老人家八十多了,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好,总会有这一天的。晏宁看的很淡,许是自小就很少待在祖父母身边,关系并没多密切。
出发前沈濯替她收拾行李。
那段时间,他总是小心翼翼,连Maggie的名字都很少提了。本就是多事之秋,又遇到这样的白事,怕她伤心,晚上吃完饭,欲言又止,旁敲侧击地打听她心情。
晏宁倒没受什么影响,搂着他的腰问:“我要回去一周呢,想不想我?”
“想,想死了。”沈濯吻她的头发,又说,“替我给爷爷磕个头吧。”
晏宁拉着他躺在床上:“想的到美,你还没名分哎。”
从机场分别,过完安检,晏宁回头,隔着人潮和沈濯招手,让他赶紧回去。转身的一刹那,心底生出几分隐秘的不安,总觉得这一趟回苏州,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
她安慰自己,奔丧哪有好心情的。
祖父母一直住在乡下,冬天,下了几天的冻雨,房间里唯一能用来取暖的空调还不怎么管用,好一阵坏一阵的,晏宁半夜醒过来,鼓捣往外吹自然风的空调,听见隔壁传来晏山和张妤窃窃的交谈声。
夜深了,两人声音都很低,内容一个字也听不清,但那种隐秘的不安又一次浮现出来,她关了空调,嗡嗡的声音停了,隔壁的私语声也停了。
苏州很少下雪,常常是雨夹雪,水淋淋不成型的雪花,等不及落到地上,就化成湿漉漉的一滴雨。
但祖父出殡那天,苏州实实在在下了一夜的雪,第二天起来,推开窗,四下静悄悄的,眼前白茫茫一片。
那其实是一个,如今想起来,荒诞的令人发笑的日子。但当时晏宁身处那种境地之中,浮上心头的,唯有慌张和恐惧。
晏山不见了。
一家三口都不见了,他们住的房间里乱糟糟的,能看出走的很匆忙。
第81章 第81章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神奇的定律,一些人消失了,一些人就会出现。
晏山消失了,追债的人就会出现。
晏宁那时候才知道,晏山的公司早就因为经营不善支撑不下去了,为了不使资金链断裂,他四处借贷,直到前几个月公司丢了个大客户,他见形势不妙,卖掉一切能变卖的资产,如今公司账户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洗劫一空。
简单来说就是,晏山卷钱跑了。
尽管晏宁多次强调她没有偿还父亲债务的义务,但这群放高利贷的压根不讲道理,更别提法律了。
苏州零下的天气,黑瓦上还铺着一层薄薄的积雪,这群放高利贷的涌进家里,不像电影里演的那般凶神恶煞,反而气定神闲,“啪”把欠条往桌上一放,既不砸东西也不打人,渴了知道自己倒水喝,无聊了就去院子里溜溜弯。
为首的男人抛着瑞士军刀玩,乌黑的碎发遮住眉毛,看起来有几分斯文,和和气气地说:“快到年底了,小妹妹,我们不难为你,你也别难为我们。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早点把钱还了,咱们大家都过个好年。”
“嘀嗒”,渐渐融化的雪水顺着屋檐落下来,打在晏宁肩膀上,她往边上挪了挪,底气不足地说:“你这就是在为难我了,我一个学生,哪来的钱给你?”
耗了这么久,男人不耐烦般哼笑了一声:“你老子找我借钱的时候可说了,你攀上个香港的有钱男朋友,这点钱算什么?”
“什么……?”晏宁闻言当场愣住,思绪乱的像打了死结的毛线团。
她和沈濯的事情,晏山怎么知道?而且,他借钱时就说出这话,又偏偏挑了她回苏州的时间点跑路,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让她来还这笔债?
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二十多年父女,就算没多少感情,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可眼下连伤怀的时间都没有,男人用刀尖挑起晏宁颈间的项链,努努嘴说:“小妹妹,你也别在这跟我装傻了,连本带利,两百三十万,我不管你去找谁要,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以后,你要是还不上这个钱……”
他眼底浮现出薄戾阴狠的神色,用刀背拍了拍晏宁的脸,动作间暗示意味十足:“那我可就要收点利息了。”
男人盯着面前这张脸,玩味十足地说:“长这么好看,怪不得能钓个富二代男朋友。”
他身后的几人哄笑成一团,有人嚷道:“这么极品的妞儿,大哥你可别光顾着自己爽啊,到时候让弟兄们也跟着一块爽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