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渡港(26)
沈濯拿起筷子,夹起她刚刚吃了一口的烧麦,尝了口,前两秒钟几乎没尝出什么味道,只是机械地咀嚼,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股咸得发苦的味道混着腥味充斥满口腔,难吃的他把什么都忘了。
“真难吃。”他放下筷子,说,“算了,你别吃了。”
晏宁看看烧麦,又看看他,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晏宁指着碟子里三块烧麦,“为什么不换一块?”
“……!”
舌尖扫过牙齿,大脑飞速运转。
“我手机呢?”他转身就走,扔下一句,“我去找找,你吃完就休息会吧。”
手机扔在陪护床上,早就没电关机了,充上电,十几通未接来电和微信消息一股脑地蹦出来,全部来自同一个人——祁温言。沈濯这才想起今早有一场视频会议,美国公司那边一笔投资出了点问题,他虽已回国数月,但有些事情还需要他出面解决。刚回国那两个月,他不是不想第一时间来找晏宁,实在是香港纽约两边的事堆在一起,事情太多太忙,分身乏术。
为了迁就他,纽约那边只好加加班,把会议时间定在早晨。
他给祁温言拨回去,电话很快接通,祁温言生无可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老板,您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解释?”
沈濯瞥一眼晏宁,一边向外走一边说:“有点事。手机关机了,开完会了?”
祁温言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事?”
除非沈诚明要改遗嘱,否则他实在想不出什么能让沈濯把一笔上亿美金的投资扔到一边。
沈濯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轻咳一声:“晏宁病了。”
祁温言无语片刻:“……老板你完了。”
“说什么呢,”沈濯不乐意了,正色道,“公司离了我不能转是吗?多大点事,找王财去。”
王财是他那个合伙人,正宗的、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因为跟沈濯混久了,想取个中文名,沈濯让祁温言找纽约知名风水大师正经给他批了八字,最后取了这个名,据说招财。
沈濯当时骂祁温言:“你让人骗了吧?”
祁温言说那不能,而且王总特满意。
都叫上王总了。这个名字就这么定下来了。
他又交代了几句,中心思想是这种小事不必来烦我,华尔街那群人天天憋着一肚子坏水大惊小怪,别让他们给忽悠了,有问题找王财,解决不了就破产,总之别来找他,他很忙。
然后就把电话挂了。
祁温言那一刻很想骂脏话,忍了又忍,心想他老板现在活脱脱就是周幽王转世,他不应该姓沈,应该跟着周聿安姓。
回到病房,晏宁问他:“你有工作?”
“没有。你睡一会吧,我陪着你。”
“好。”
病着的人总是很想睡觉,沈濯坐在床边看纽约传回来的会议记录,没一会儿就听见床上传来绵长的呼吸声。
晏宁睡着的样子很乖巧,乌黑的头发衬着雪白的肤色,恬静的像一幅水墨画。
就是脸色太苍白了,几乎是一种不健康的白。
沈濯忍不住用食指蹭蹭她的脸颊,眼中流露出一种无形的温柔:“真可怜……”
以前晏宁很少生病。她看起来弱不禁风,好像淋点雨吹点风就会病倒,实际上精力十分充沛,期末考试前熬大夜,拿咖啡当水喝,连熬三天,精神十足,考完还能和Julia跑去澳门看演唱会。
这几年到底是干了什么,弄成这样。
沈濯想起金钟奖那晚有家媒体发长文,提到晏宁刚出道那年,楚浔很照顾她,一改往日刻薄作风,鞍前马后,衣食住行处处周到。
可真会照顾人,照顾成这样。
第14章 第14章
晏宁睡了一下午,醒过来的时候三四点了,目光转一圈,落在沙发上某人身上。他膝上放着笔记本电脑,偶尔敲两下键盘,俨然把病房当成了办公室。
沈濯察觉到声音,回头一看:“醒了?”
晏宁点点头,睡了太久,有点头晕,思绪没回笼,脑海中雾蒙蒙一片,坐在床上发呆。沈濯走过来时,她还没缓过神。
“烧傻了?”沈濯把体温计塞给她,倒杯水凉着,“再试**温。”
晏宁嘀咕着:“我觉得我没发烧。”
五分钟后体温计抽出来,沈濯接过来看一眼,果然没发烧,手背贴着杯子试了下温度,顺手递给她。
“没烧怎么也傻兮兮的。”
“……”
他说话怎么越来越不讨喜?
晏宁抱着杯子喝水,不和他计较。大概是眉梢眼角流露出几缕没藏好的愤然,头顶上忽然传来一声低笑。
她抬头看他。
沈濯笑起来很好看,和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一模一样。只是医院这个环境实在太委屈沈二少了,小沙发坐的他腰酸背痛,心情不怎么样,脸上的笑意也转瞬即逝,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眼皮薄而眼睛长,眼尾微微上挑,鼻梁高挺,不笑的时候给人感觉冷冰冰的,像一台移动的自动制冷机。
晏宁在心底默默吐槽,前几年明明还不这样的。
大概没料到她忽然抬头,沈濯想扯一扯嘴角,又觉得太刻意,要笑不笑的表情绷着,有点滑稽。
他端着的时候就这样,晏宁忍不住也笑了一下。
沈濯不太自然地撇开头看窗外。
“看什么,喝水。”
“好。”
又没人说话了。
午后稀薄的阳光透过窗户,映亮半间病房,晏宁就坐在明暗分界处,一小口一小口地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