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231)+番外
对方给得真诚,吴乐也没有推拒尝了一口果然是不错,小姑娘看着江述宁,突然露出了一点腼腆。
“上次师兄帮我,我还没好好谢过师兄呢,要不我明天请师兄吃饭吧。”
江述宁却只是笑着摇摇头。
“没事不用,举手之劳,再说了我很快就过去新院区,到时候再一起吃个饭好了,我请客。”
“这怎么好意思呢?”
说到这个,何霁明也从习题册里抬起了头,新院区离这片有些距离,虽然同在一个大学的附属医院,但想到也许以后就没太多交集了,一时也有些低落。
“不用不好意思,我是师兄嘛,再说算起来的话,还要等到年后呢,还有时间的。”
江述宁但是挺坦然,看着手里捏着还没拆开的大福,也许是因为并不在医院里,所以状态比较松弛,也可能是因为手里的东西牵动回忆让他多说了一些。
在同事面前经常展现出的温和与没有太多色彩的微笑缓缓收起,露出了一点明显的叹息和释然。
“我之前其实觉得也许实验室更适合我,也是因为在别人的影响下,才坚定了我想要做临床的想法。”
“我听我妈说新院区心外的领导定了是闫怀峥教授,”何霁明说完,又露出有点不确定的表情,“我以前没怎么听过他啊。”
“他是非常有名的大血管专家,也当过我们那一届的老师,不过我对他了解也不多,他这几年比较沉寂,但我在藏区见过他一次,”江述宁说着看了表,起身准备离开,“所以过去还是有很多优秀的老师和新的机会的,好了,我下次再帮你看题吧,我现在要去上夜班了。”
看着玻璃外面江述宁跟他们挥手的身影,何霁明这才想起来之前听过的一个事情。
“我妈好像说过,那个闫教授以前有个学生就是在藏区出了意外,很多人都以为只是一般的学生,但是实际上闫教授把人家当作亲传的弟子,去藏区也是因为不放心才跟着去的,结果伤心了很久都没回来,而且这个事儿,业内很多人都不想也不愿意提。”
吴乐看了他一眼,一边吃饭一边跟他开玩笑道,“你妈知道得也挺多的啊,开报社吧。”
很多时候,抢救似乎都会跟深夜联系在一起。
是一声声急促的警报,是波动不停之后慢慢趋于直线的屏幕。
突发状况,不足的人手,仓皇匆忙的人影,祈祷与哭喊,眼镜片上因为汗水与劳累氤氲的雾气,只来得及用袖口和掀起的衣角擦去的汗水......这些零碎的画面,模糊的场景似乎轻易的就能拼凑出人们很多时候看到的医院里争分夺秒的画面。
但也有一些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急迫呼叫与手忙脚乱,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维持和支持会持续到最后一秒。
能够做的所有措施已经做了,再勉强下去其实意义不大。再次突发的情况恶化,昭示着望望的心力衰竭已经无法挽回。
午后一点,本来是一天中阳光最盛烈的时候,视野里所有的人景在太阳下似乎都会被镶上金色,然而可惜,这个挣扎着来到世上的小孩子,没有机会见到了。
“脉搏心跳现在还有,但是血压已经基本稳不住了,现在就是靠药物能够再撑一段时间。”
新生儿科监护室的主任站在几位家属面前,将情况告知的时候,面对着这对再也无法压抑住悲痛的年轻父母,也到了不得不说出那句话的时候。
“你们要不也都准备一下,去看看孩子吧。”
陆洋其实有准备,也有心里建设,但是在面对着孩子的父母围在病床边无助痛苦的哭泣时,还是感受到一阵接着一阵的窒息与沉重。
全都变成内心无声的拷问。
一些仪器已经撤去,只留下基础的维持,被长辈们围在中间注视着本来是每个小孩儿出生不久就会拥有的经历,然而对于望望来说,来得有些迟。
哭泣着诞生,也将在哭泣中离开,而孩子一直在安睡一样的容颜始终沉静安宁。
小小的手,小小的脚,小小的身躯,额头颈侧也渐渐从那一根根细针连接的管道通路里解放了出来,孩子的父母终于轻轻地触碰到孩子的蜷缩成拳的小手。
“小丫头。”
母亲在轻声呼唤了一声之后,便已经泪如雨下。
父亲在一旁哭着絮絮叨叨地用着上海话说了很多,言语因为泣不成声而破碎模糊。
家里的老人都站在床边互相搀扶着,看着家里这个才刚到世界上不到一个月,却已经准备要离开的的小宝贝,都已经老泪纵横。
而孩子的母亲在沉默着留了许久的泪后,才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孩子依然柔软的脸颊,缓缓地说了一句。
“妈妈,都没有好好地听你哭过一声......”
陆洋无法再站在原地,不著痕迹的微微退开,站在了远处。
亲人一声声的低泣,站不稳的身形都被无限放大,几位医生护士也渐渐退到了外面,给了尽量充足的空间让家人倾诉和告别。
身体里肺部的氧气几乎快要被抽光,陆洋还是在几分钟后,选择了转身想从NICU里走出去,却在玻璃门打开的瞬间,被身旁的人握住了手腕。
林远琛看着他,眼神深得如同一汪幽深的井,没有任何涟漪波澜,却几乎将他吞没。
“我们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在这里呆着,陆洋。”
第59章
生老病死在医院都是常态。
生与死,有的时候更像是一个短暂的干脆的瞬间,破土而出,锤音落下。而老与病,更像是一首首绵长低沉并不悦耳的歌,环绕着医院里一栋栋或新或旧的楼,飘过一间间病房,在不经意间包裹住所有刮蹭来的生机与色彩,扬入空气,化成窗外疾来的雨,吹过的风,簌簌的雪,然后蒸发在阳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