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305)+番外
说着也伸手去拉自己的爸爸坐下。
“坐在里面和坐在外面没什么区别的,爸你坐会儿吧,等会他们做完主要的部分,也要让我们进去看,跟我们沟通的。”
但父亲的眉间依然紧抿着,下意识地就要去口袋里摸烟。
手术室门口的巨大显示屏上,显示着现在正在进行手术的患者姓名和手术间号,另一边的屏幕是今天手术量的各种统计信息。
这些数字的背后,是一个个真实鲜活的生命和家庭,患者在里面接受手术,家人在外面担忧牵挂。
佛珠,祈祷,合掌,焦躁,紧绞在一起的双手,茫然又忧虑的面容,一个个身影和一副副面容拼凑起众生缩影。
并不是只有在手术台前,在病床前,在教室里才叫做临床教学,现在也是非常重要的一课。
陆洋看了看时间,在心里估算着现在的进程。
“这样的手术,一般要做多久啊?”
父亲又回头问道,但转念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噢对,你是做心脏的。”
“爸,手术情况不一样,时间也不一定的,”陆洋喊了他一声,拍了拍他的手背,“会没事的。”
“你是医生嘛,你比较镇定,阿爸还是怕万一有什么事......”父亲叹了口气,“算了算了,呸呸不说这种话。”
陆洋为了让他放松一点,便开始跟他讲起手术室内的一些构造和每种手术室的区别。但父亲还是很难平静下来,他明显心不在焉,听了一会儿之后就站起身,有些局促地拉扯了一下自己夹克外套的下沿,又走回了手术通道的门口,隔着磨砂的玻璃还是想努力地往里看。
走来走去,心里安定不下的忐忑又让他坐回来了。
大概在半个小时后,护士站终于呼叫了母亲的姓名,请患者的家属进去。
这条路无比熟悉,但陆洋第一次怀抱着这样的心情走过。
“小陆,还有她先生,好,你们一家人都看一下,这个是切下来的东西。”
黎主任已经换掉了手术衣和手套,手里的托盘有些沉重,都是切下来的血肉,陆洋作为医生已经习惯,但父亲在看到从自己妻子身上生生摘除下来的器官时,还是面色苍白,一时失语了。
“时间上来看,还是比较顺利的吧主任?”
陆洋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子宫及双侧卵巢全切了下来,都是从母亲身上真实切割下来的。他内心的复杂与煎熬现在都必须暂时被压下,要先确认母亲的情况。
“对,还挺顺利的,腔镜做下来了,看上去比想象中的情况还是要好一些的,我们给她做了清扫,做了盆腔冲洗,你看这里,这是切下来的淋巴结,现在就送病理那边。”
“好的好的,谢谢谢谢,麻烦您了,我给病理那边主任打电话吧。”
“不用不用,”黎主任说着,“早上林教授已经跟那边沟通过了,送过去他们优先出,那我们就先拿过去吧。”
“诶诶,好的好的,谢谢谢谢!”
“没事,没事。”
等医生和护士离开,父亲才稍稍缓过神来,心痛和忧虑让他一瞬间都仿佛苍老了几岁。
“那你妈什么时候能出来?”
“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吧,”陆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等一下手术结束,麻醉的老师会把妈叫醒,然后确认一下身体情况,就会把她推出来了。”
言语只能稍稍缓解一点紧绷,父亲的目光还是一直望着那条通往手术室的路。
母亲在病房里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夜里了,虽然之前稍稍清醒时喝了点米汤,但她的气色还是有些虚弱,知道病理结果还算幸运,便也松下了精神,犹豫着问了一句,预计要什么时候能出院。
明白母亲心里还是记挂生意,而且看到父亲靠在一旁躺椅上在补眠有些心疼了,陆洋牵着她的手,一边开口道。
“哪有刚做好手术就想着出院的,安心休息,后面还要看你身体长合的情况,还有一些关卡要闯呢。”
但是怕母亲太担心,还是安慰道。
“你看你一开始还打算瞒着我,早发现早治疗比什么都强,腹腔镜手术恢复起来也比较快的,放心。”
母亲长呼出一口气,接下来说的是玩笑的话,但语气还是难免带上几分遗憾,“打麻醉药的时候,那两个医生还在跟我聊天,我还问她们这个手术以后,自己会不会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没听到回答就睡过去了。”
知道母亲还是对以后的生活和后续的影响有担心,陆洋握着她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妈,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还好发现得早,万幸了。”
母亲叹着气,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受,却在这时候,突然碰了碰陆洋的手,“弟啊。”
“怎么了?”
“昨天我跟你爸商量一下,觉得还是真的很有必要请林老师吃个饭,你不用去,妈去不了,你阿爸去就好,知道吗?”
“再说吧。”
“什么再说,你要主动点去跟老师提,他帮了这么多忙,我们至少也要表达一下感谢,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承人恩惠,对于父母来说的确是一件会令人不安的事情吧。
父母并不知道自己跟林远琛之间的经历,也许想到儿子以后还要跟着这位林老师工作学习,这次又帮了这么多忙,认为欠下这么多人情,到时候都是要陆洋一点一点还的。
看到母亲术后刚醒没多久,脸上就露出歉疚,他心里也觉得有几分难受,只能模糊答应了一声。
傍晚的时候,陆洋才在科室见到林远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