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下过一场雪(346)+番外
几乎是扯着干涸地嗓子嘶喊。
“赶紧联系程哥!看他那边病房处理好了没有,问他这里这个病人要怎么办?我们已经按了快十分钟了,骤停好几次!”
“好的好的,明白!”
“还是测不到血压吗?看一下,赶快看一下,接着按不要停下来!”
“......还是不行啊,瞳孔的反应都迟缓了。”
“阿托品一支,异丙肾一支,快点!”
话语紧急,一点空隙都没有留,这个空间的每一寸空气都似乎会在肺里焦灼,每一次缓缓呼出时又牵带着一阵阵隐约的抽痛,光是呼吸仿佛都费尽力气。
旁边的人声是护士正在跟总值班室联系,但落在陆洋耳朵里的时候却伴随着闷窒感失控带来的阵阵耳鸣。
上午。
他在交班的时候跟关珞一起出舱,小心地脱下一层层防护,伴随着一次次的消毒,在老师们的监督下完成所有步骤,检查过流程,才让他们穿越过道道闸门,按照规划好的动线走到休息区。
刚才那个病人还是没撑过来。
而他站在一旁,几乎脱力,只能呆呆地看着橘色的布袋将人裹住,拉链拉上后被推了出去,床位清空消毒,准备迎接下一个被转过来的患者。
陆洋扒着水池的边沿,一阵接一阵完全无法克制地干呕着,五脏六腑都仿佛痉挛,眼泪和口水在每一次上涌的呕吐欲里,伴随着啰的一声完全不受控制地往下流,缓和了好久才渐渐恢复一点力气。
“人都快憋死了吧,啧,真的很难受。”
关珩比他强一些,稍稍呼吸过新鲜空气,猛地灌下好几口水,坐着喘了一会儿气后就好很多了,他抽了几张纸给陆洋,又扶着陆洋出来。
每次进去工作都是长时间的缺水,饥饿,紧绷和疲累,陆洋咬紧了牙关,不停地加深着必须尽快习惯的心理暗示。
休息室里已经摆好了饭菜和汤水,可是摸上去都已经只有温温的触感了。陆洋轻轻推了推盒饭不想吃,从一旁爱心人士捐赠的箱子里,拿出了一碗鲜虾鱼板的泡面。
“烧点热水吧,我泡个面。”
“有饭菜吃什么泡面啊?一点营养也没有。”关珩把被他推开的饭菜又拿回了他的面前,“我问问他们哪里可以热一下的。”
“别了,不要了,我想喝点热的面汤可能会舒服—点,”陆洋苍白着脸色摇头,心里自嘲着这身体素质当真也有些拖后腿了,“你在里面不是一直嚷着说饿,你吃两份吧。”
“我又不是猪,”关珩瞪了他一眼,把他的那份饭拿过来,但还是担忧地问道,“你等会饿怎么办?”
“我酒店的炳烧杯里还放了点米,等会回去还有粥可以吃。“
“你也是够奇葩的,还拿保鲜袋装袋米放箱子里带过来,”关珩一边嘟嚷着一边把两份饭菜的盖子一起打开,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沉重的脸色,
“诶,你说这个病真的很奇怪,今天走的这位,本来在二楼也只能算是轻症,明明都有好转的趋势了一夜之间就危重了,唉,世事无常。”
是的,非常奇怪。
陆洋的心里也在想着。
这个病的机制,走向,所有的分析都像是蒙在一片迷雾里,他从来没有见过也完全无法理解。
程澄大概也是一样的困惑。
陆洋看着面前这个已经三天没有刮过胡子,有些邋遢潦草,盖着两层军大衣躺在躺椅上的年长医生,知道他没有睡,便在一旁自顾自坐下。
现在的程澄已经看得出来是个年过四十的医生了。
陆洋刚下夜班,等会儿会有班车过来,送午班的同事来,也将他们这批疲惫不堪的人载回酒店休息。今晚还是夜班,陆洋知道自己的确需要睡眠。
在微信里跟林远琛报完平安之后,也接到了对方身体休养得不错的信息和肯定的答复一林远琛会跟着后续的援鄂医疗队来到武汉。
批量的笔记和文档传过来,是林远琛自己关于ecmo技术实操和使用过程中相关并发症处理的心得整理和总结。
“我想不通。”
陆洋正点着接收文件的时候,听到旁边的人突然开口被吓一跳,转过视线看向突然坐起来的程澄,才发现对方的脸上是有些夸张的憔悴,双目通红得吓人。
“我想不明白。”
程澄的声音也因为长时间的睡眠不足和精力透支而完全沙哑。
正要说下去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文件传输全都中断,陆洋抬起头有些歉意地看向程澄,对方点了点头示意他赶紧接,陆洋看了一眼来电人的姓名。
“喂,吴乐。”
“师兄,你们现在还好吗?”“还行啊,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科室里怎么了吗?”声音听着虽然没有明显的哭腔,但平日的相处下来,陆洋几乎都能想象出来小姑娘现在咬着牙隐忍着说话的模样。
“没事,你慢慢说。”在片刻的安静之后,她听到了吴乐努力地保持着冷静却寸寸都透露着心碎的声音。
“师兄,我妈妈两天前确诊了。”
“但从昨晚开始,我爸和我都联系不上她了。”
第84章
医院外的世界,被新闻、传闻,被各种讨论铺满,而医院内,每天的线条要更简单一些,却也更紧绷,更紧张。
这样的日子在陆洋眼里,于某个瞬间就恍惚像是已经过了很久一样。
从酒店里提来的焖烧壶里是自己睡觉前放进去的白米和开水,闷了一晚上,变成了有点像稀饭又有点像粥的绵绵烂烂的口感。
进入红区前不能喝太多水也不能吃太多,毕竟接下来几个小时都不能上厕所。而这种东西容易消化,又能舒缓肠胃又是陆洋从小到大吃惯了的早餐,一定程度上也能令他平静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