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苏而不自知(230)
而现在,猎人和猎物的立场似乎突然有了反转。化神期修士镇了镇神,虽然意外对方竟然是个鬼王却没有太过惊慌,甚至有些庆幸自己今天布下的这个天雷诛邪阵。
一个上古邪魔都能抹杀的阵法,当年的魔尊都是九死一生。仅是一个刚刚出世的鬼王,按理来说也无法逃过灰飞烟灭的下场。
按理来说本该如此,可是此时此刻,克制一切邪祟的雷阵,却突然在恶鬼的袭击中溃不成军。
井然有序的破阵让花了上百年才将这个阵法学得七七八八的化神期修士愕然不已,一只鬼手直冲山下小镇,于一片紫电雷光中生生捏碎了阵法的阵眼。
“不……”突如其来的反噬让半空中的化神期修士晃了晃身形,然而这都比不上他心中的惊骇。
天雷诛邪阵诡谲灵活,当年的魔族和被无知无觉牺牲的仙道修士都在这个阵法里吃了大亏,除了设阵的本人几乎没有人能够一眼看出这个阵法的阵眼所在。
也就是六百年前天命加身的楼相见,大概是过于了解他的敌人,才在最后时刻找到阵眼,逃出死劫。而眼前的莫惊春不可能是楼相见,也并非摆阵人。
那他是谁?
万千鬼魂肆虐里,难道真有一缕本该魂飞魄散,了无痕迹的幽魂夹杂其中?
可那红衣昭昭,浅笑轻狂的弱骨少年,与那一身肃穆冷峻的黑衣,分明无半点相像。
阵法被破,情势骤然逆转,原本是从各地聚来围剿莫惊春的修士,在万鬼包围中,突然已看不见出路。本以为只是一场除魔卫道,或是来看看传说中的炉鼎能否分得一杯羹,却没想到,竟是入了一场死局。
幽冥晦暗的夜里,鬼气森森,所有人都以为必死无疑,可在这时候,突然又出现了一道磅礴的威压,犹如泰山压顶般席卷了这片山丘。
半空中的化神期修士终于支撑不住坠落,他摔在地上跪伏着,在这沉重的威压中惊惧的颤抖了一下手指。
红衣鬼王好像遇见了什么劲敌,遍布山丘的阴风鬼影慢了下来,低低呜嚎着聚在一起,鬼火狐鸣紧盯着一个方向。
风吹落叶,寂静无声,被浓重的阴气凝出一片云雾的山野里,缓缓走出一个人来。
一身暗纹锦绣的黑衣,腰悬一把漆黑细窄的长刀,眉心处那道火焰般的天魔印在黑暗中显得极具压迫感。来人风流俊美,一双漆黑的双眸落在那身红衣上。
他们见过的,在无双阁的拍卖场。那时高高在上的魔尊,未曾对这个一身红衣破碎的炉鼎有过多加留意,可是现在,魔尊慵懒的目光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你能活下来,我很意外。”
他轻轻说着,好似若无其事的寒暄,对当初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道出迟来的问候。
莫惊春是不认识楼相见的,裴初的手指摩挲着酒葫芦,看着缓缓走过来的人,不知隔了几世久远的记忆,那些磨砂般模糊的人像又逐渐清晰了起来。
他漫不经心的喝了一口酒,蒙了灰尘的过去纵使猝不及防的被拂落了尘埃,好像依然不足以让他生出波澜。红衣少年微微侧首,他黑眸映着魔尊的脸,眼里却只有满是陌生的笑意。
“阁下是?”
魔尊轻声笑了一下,他手掌按着刀柄,上面突然亮起的名字灼得他掌心发烫。这让他忍不住用另一只手捂住脸,笑声也越来越大,肩膀一抖一抖的,好像听到了什么让他忍俊不禁的笑话。
可是事实上,魔尊很少笑得这么不知体统。在世人印象里,楼相见永远都是沉稳闲雅,又狠辣冷峻的。散漫温雅,似笑非笑好像是贴在他脸上的面具。
只要他想,下一秒他就可以戴着这副面具毫不留情的削掉你的首级。六百年以来几乎没人能打破他的面具,掀起他面上的波澜。无论是喜怒还是哀乐,他永远都能掩藏在那张风平浪静的面具底下。
可是如今这份平静被打破了,黑夜里只能听见他隐忍又疯狂的笑声,在这雾惨云昏,弥漫着森森鬼气的夜色里,突兀得令人毛骨悚然。以至于身处在这里的众人,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活不过今晚。
“你能活下来,我很意外。”
他又说了一遍这话,从指缝里露出一双野兽般幽沉的眼眸,眸底深处透着一点猩红,他慢慢的放下手,轻轻咀嚼出一个久远的名字——
“燕深。”
魔气毫无预兆的荡开,没有留一丝余地,离他最近的几个修士还什么都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七窍流血,识海丹田皆被魔气入侵,暴体而亡。
楼相见一步步的走近那人,每一步都好像压抑着六百年都无法磨灭的恨意。
裴初眼睫一颤,慢慢的放下了酒壶。裴初其实很早以前就察觉到了这个世界有些熟悉,燕家祠堂的那副画像,也曾勾起过他些许模糊的回忆。只是太过模糊了,所以也没被他放在心上。
直到今晚的阵法才让他终于想起了这到底是哪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他与曾经的主角攻是相互憎恨的死敌。
本以为已成云烟的往事,又突然在他眼前铺陈开来,挟裹着那些难以理清的恩怨纠葛。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重回自己任务世界的裴初,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不知过去了多久,但曾经做为这个世界支撑的主角攻,实力早已站在了当世顶端。而一个新出世的鬼王,骤然面对魔界至尊,裴初眉眼微沉的将酒壶别回了自己腰间。
短短时间内,鬼王和魔尊相继爆发,小小山丘在两方实力的冲击下,形成一个诡异的磁场。周围的修士自保已是很难,没有人敢抬头再去观看两人的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