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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璧(15)

冷怀玉一脸悻悻地瞪了宋绮年一眼。

男人们和覃凤娇走进了书房,各个垂头丧气,这情景简直是中午那个场景的复刻。

覃凤娇呜地一声哭,扑到罗太太怀里:“伯母,是我没用!”

“怎么啦?”罗太太白了脸,“傅老板怎么说?”

“压根儿连人都没见到!”张老爷气急败坏。

“怎么又没见到?这次不是带了画了吗?”

“别提了。”大女婿道,“只派了一个管事出来招待我们,我们说是送画来的。那管家就拿出了另外半张画比对——没对上!”

“啊?画是假的?”罗太太脱口而出。

覃凤娇的脸皮之前在傅老板那里就已经受了损,眼下又被剐了一层。恼羞交加之下,哭得格外伤心。

“我也不知道。堂叔明明说画是真的呀!”

冷怀玉急忙给她挽尊:“咱们又不懂这些。只要能救人,当然是手里有什么,就拿什么出来了。”

罗太太失望之余,还得反过来安慰覃凤娇:“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成也不是你的错。”

宋绮年问赵明诚:“既然都上了门,好歹也要见上一面呀。”

赵明诚没好气:“这傅老板,大概是为了躲我们,临时跑去城外的庄子上打猎去了。”

“那应该去他的庄子上,见到了本人再献画的。”

“他的庄子在淀山湖边上,开车过去得一整夜呢。唉,反正画是假的,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

张家眼看就要张灯结彩地庆贺,转眼又被打落地狱。看样子,他们今晚也不会过得多安宁了。

宋绮年无声离去。

她没有回家,而是来到一间租车行。

不早了,车行正要打烊。伙计见一个秀丽女郎只身前来,神情又楚楚可怜,才暂缓关门。

宋绮年掏出了钱和身份文件:“我要租一辆小汽车,租期一天。喏,我看那辆就不错。”

她指着车库里一辆半新的道奇轿车。

“我要去的地方很远,劳烦加满油。”

就见这个女郎拉开车门,利落地一脚迈上了车,熟练地发动了车,一脚油门便把车开了出去。

看着那么温婉秀雅,像是个连门都不大出的深宅女子,想不到竟是老手。

深夜马路上车很少,道奇车的尾灯渐渐远去,很快就消失在路尽头。

淀山湖在上海东边好几十公里处,实属荒郊野外。

但那里湖景秀丽,水草丰美。不少有钱人在湖边圈地修庄子,闲来打打野鸭,泛舟垂钓,享受一番野趣。

只是眼下正值隆冬,再温柔的江南水乡也成了阴寒湿冷的沼泽。这个傅老板跑那儿去住着,既折腾访客,也折腾自已,不知图什么?

出了上海市区,越往乡间走,路越烂得好似被轰炸过。

尘土被雨水浸泡成了泥浆,再被车轮碾压,溅满车身和玻璃窗。

宋绮年稳稳地握着方向盘,敏捷地驱车避开路上的水坑。

苍茫的夜,一片浑沌,仿佛盘古还未曾劈开天地。

小小的车灯行驶在黑暗之中,车灯仿佛在大山里挖出一条隧道。

饿了,就吃柳姨准备的糕饼。困了,便停下来睡了两个小时,然后继续赶路。

后半夜又下起了雨,气温骤降。幸好宋绮年带了一张毯子,搭在腿上保暖。

终于,漆黑的天空渐渐转为深蓝,又变成明亮的宝蓝色。东方天边朝霞涌动。

而西边的地平线上,也终于出现了一座绿树环绕、占地辽阔的庄园。

说也是奇妙,这一路凄风苦雨,偏偏湖边却是晴天。

晨雾缭绕,朝阳初绽,给冬日的荒草枯水都镀了一道金边。

宋绮年走下车,就听到砰砰枪声自远处传来。

郊外的气温比市区要低不少。宋绮年穿着厚旗袍,外面还套着一件棉里的呢子大衣,依旧觉得有些冷。𝔁ĺ

傅家的管事想是见过世面的,见来一个年轻女子独自驱车前来,也毫不惊讶。

宋绮年道:“我姓宋。听闻傅先生在寻半幅八大山人的《狸猫图》。我特带了画来拜见傅先生。劳烦您替我通报一下。”

管事道:“我家主人吩咐过,凡是来送图的,都直接请进去。小姐请随我来。”

这么容易就进了门,宋绮年心头略微一松,遍身的阴冷酸痛也不是那么难受了。

这山庄是一座精巧的苏派园林,还有个别致的名字,叫“还园”。

雪墙乌瓦,一步一景,引湖水为池,园林虽然小,可亭台轩榭俱全。

府上的仆人们衣衫工整,行动井然有序,显然受过良好的训练。

天刚蒙蒙亮,园内四处还点着灯。一团团暖黄的灯光从灯罩里、窗棂里投射出来,庭院霎时变得温暖动人。

“砰——”

又是一声枪响,却比刚才近了许多。

管事不留痕迹地朝宋绮年望去。

这女郎听到了枪声,却置若罔闻,镇定得出奇。

管事带着她穿过一扇拱门,眼前豁然开阔。

这里正是园林和湖水接壤之处,一座宽大的水榭架在湖面。可惜正是枯水季节,水榭下只见杂草不见水,有些名不副实。

水榭里人影幢幢,有说有笑。

一个男子正在给霰弹枪装子弹。

灿烂的晨光盈满水榭,也将男子的身影勾勒得格外高挑挺拔。

草丛里的野鸭被猎犬惊动,仓皇地振翅飞起。

男子抬手就是一枪,一击即中,枪声响彻整个湖面。

旁人欢呼,猎犬扑进水中叼取猎物。

野鸟惊起,在熔金般的朝霞中飞过湖面。这景色绚丽夺目,让宋绮年微微晕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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