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不语(39)
来访者爱上咨询师,也不是真正的爱情,而是移情,一种强烈的情感投射,在被咨询师疗愈、救赎的过程中,潜意识将其当作了向往的性对象。
秋末染的行为已经越轨了。
“移情”不少见,有应对措施,倒也没必要立即停止咨询关系,一刀两断。
可她太白丁了,没有相关经验。
书本知识背起来头头是道,但她不仅没学以致用还被桎梏,她这两天面对他时心猿意马。
她还觉得自己是个坏姐姐,潜移默化诱导涉世未深的小孩进入她的笼,虽然她无心为之。
三点多,刘世培端下午茶进来。
青花瓷纹托盘上摆小药盒,一杯陈皮茶,一杯玫瑰花茶和精致点心。
小点心每天都有四种,两种不变,两种更换,花样十足,但秋末染从来不吃新口味,只吃他吃惯了的那两种,他也不好奇好不好吃,甚至有点视而不见。
这也是自闭症患者的显著特征之一,衣食住行、吃穿用度具有高度定式,不轻易改变。
夏初浅抿一口玫瑰花茶,手伸到桌子下面揉揉微涨的小腹,她今天生理期,估计最近忧思过重跟身体的激素水平变化也有关系吧……
她从包里拿一片卫生巾捏小藏在手里,然后手悄咪咪地滑向裤子口袋,装作叉腰实则把卫生巾快速塞进去。
她起身说:“我去一下洗手间。”
少年正在用热的湿毛巾擦拭捏过饼干的手指,似蜂蜡打磨十根和田白玉。
他点点头,目光相随。
夏初浅走到门口,脚步下意识收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扫视走廊,像出洞的胆小兔子。
说实话,那天秋许明的从天而降实在惊心动魄,她现在听到别人走路鞋跟嗒嗒的就发憷。
二楼的洗手间在走廊一头,必须经过楼梯口,她好怕再次和秋许明骤不及防地遇见,甚至很有可能,秋许明此刻就在三楼的某处随时下来。
“咕咚……”夏初浅吞口水。
她这几日都少喝水,忍着不上厕所,但来大姨妈了,需要更换卫生巾。
她不好意思借用秋末染卧室的洗手间,平时不用,现在血糊糊的更羞于去了。
小孩肯定没见过这玩意儿,他可能都不知道女人是每个月会流血的动物……
给自己暗暗打气,夏初浅一溜烟往洗手间冲。
只要跑得快,恐惧就追不上她!
用烘干机吹干手,夏初浅打算也同样冲回去再锁好门。
拉开门,斜对面一枚倚窗而立的身影吓得她浑身一抖!
小雨淅沥,为少年筑起精工细作的蝉丝帷幕。
他候在三米外的长廊上,反手撑着泥金色大理石窗台,一条腿弯折靠上另一条小腿,脚尖松弛点地,听到门锁声,视线从楼梯口拉回来。
阴云遮蔽阳光,他却如碎金闪亮。
呼,幸好幸好。
夏初浅长舒一口气,一边整理衣摆,一边佯装若无其事地问:“小染,你怎么在这儿?你也要用这个洗手间吗?怎么不用你屋里的?”
秋末染迈开长腿快步走来,站在夏初浅正对面,小半步之隔,他低头凝视她:“等,浅浅。”
“等我?”夏初浅看见秋末染轻轻点头,有点疑惑,“为什么在这里等我?在屋里坐着等呀。”
“浅浅,害怕。”
清透的嗓音比细雨润物无声,他眸光柔和,道出她的畏惧:“浅浅,怕,我爸爸。我,等你。我,保护,你。”
他迟钝的洞察力在面对她时变得灵敏。
“少、少来!”心尖忽然跟天气一样潮湿,夏初浅闷着头从秋末染胸前侧身闪开,往卧室走,“你爸爸打你,又不打我,应该是我保护你才对。”
“我会,打,架了。”
少年略显急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还是喜欢跟她很近,她没忍住笑出来:“哈哈,我才不信呢!你那么听话,那么乖,才不会打架,小染骗人。”
“……”他不出声了。
并不是被质疑了难过,而是他也怀疑那天的真实性,极短的断片之后,他发现自己竟然骑在父亲身上,高高举起的拳头完全不受控地挥下。
指节肿了,破了,可他不累,更不痛。
像个很逼真的梦。
听见夏初浅的笑声,少年眼中闪烁细碎的愉悦,她最近貌似情绪不佳,不看他也不笑,板着张脸。
他跟她跟得更近一些:“浅浅,为什么,不,用我,的洗手间,我的,给浅浅,用。”
这是自闭症患者给予亲近之人的特权,夏初浅感到荣幸,但总不好说实话。
她回眸浅笑:“我一直用那一间,用习惯了。”
但很快,她敛起笑容,表情板正地冲他勾勾手:“好了,休息时间结束,快点进来练习吧。”
清纯的小脸蛾眉皓齿,笑容像水中月一拨就散,仿佛她刚才的欢颜是他的错觉。
“浅浅。”他绕到她前面,拦住路,问,“你最近,不,开心,我做,错什么,了吗?”
语气附着秋季的萧瑟湿意,他垂眸诚恳地望着她。
“没有啊!”夏初浅一口否认,少年的眸光太过纯透赤诚,一腔心事的她眼神闪躲。
人在心里发虚的时候就爱做些小动作,她揪着旧毛衣上面的小球球。
心理医生应该运筹帷幄,不该对患者暴露迷茫,但她想以最真实的状态去换得他的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