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纱(14)
脱下孔乙己的长衫并不是容易的事,除了面子问题,还需要面临转行所带来的巨大挑战。不是天赋异禀的天龙人,想要一举超越业内现有的人员,成为个中翘楚是非常困难的。
选定饭团是因为它所需要的技术含量不算特别高,选取合适的米,经过多次配比试验,能够将紫米饭蒸得软糯香甜,最重要的配方就成功了大半。杨舒屹认为,保持料多价低多创新的策略,再发挥她老本行的优势——社交平台宣传,就有一定可能能够在诸多餐饮店中杀出一条血路。在正式开店前,她在冬日寒风中的校门口摆了一个月早餐摊,确认计划的可行性后,毅然决定投资开店。
得益于过往的健身习惯,杨舒屹才能撑住这份看似简单实则高强度的工作。虽然她现在早4晚8,工作并不轻松,但每每想到是在为自己赚钱,她就浑身是劲。海城的市中心房屋均价14k,她忙活一个月就能给自己挣一平方米的房子,而在MCN机构赚得再多,也根本赶不上棉市市中心90k的房屋均价。具体的经营给了她脚踏实地的安定感和充盈的自由感,脱离格子间意味着她不再需要24小时待命,再也没有什么上级和达人能再对她的工作指手画脚。
但她忘了,做个体户未必不受气……
“老板,矿泉水多少钱?”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雒宇似乎不懂得这条规则,非要在她进入心流状态的时候,破坏他们之间风平浪静的假象。
第7章
“一十块。”杨舒屹怕被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找上门,还是刹住了车,少开了一个零。
雒宇挑眉,外面卖三块钱的550毫升的矿泉水,被她翻了三倍不止。
他没兴趣当这个冤大头,直接推门离开,没多一会儿就捏着瓶还布着水汽的矿泉水再次回来。
“抱歉,本店不允许自带饮料。”杨舒屹拦住了他,唇边溢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你店里没有标识。”雒宇不客气地指出。
“这是所有餐饮店的共识,就像酒吧谢绝自带酒水一样,你都自己带了,我们做生意的赚什么呢?”
双方交锋之下,无形的刃光一闪而过。
“行。”雒宇拧开瓶盖,一口气灌下大半瓶之后,将矿泉水瓶扔进店里的垃圾桶里,“这总可以了吧?”
杨舒屹无话可说,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满脸都写着“穷鬼勿扰”。
雒宇倒是没有多余的反应,重新回到座位上,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店里似乎又恢复到岁月静好的局面。
心浮气躁的杨舒屹却没有心思继续剪视频了,将手机蓝牙连上音响,开始公放《老友记》,试图用一刻不停的吵闹笑声,撕下雒宇脸上挂着的无波无澜的面具。
雒宇闻声皱眉看向她,见她无动于衷后,又把注意力移回电脑屏幕上,似是不准备对她这样缺乏公德心的赶客行为发表意见。
她给上次给她通风报信的好友嘉映发信息:[我前男友确实是诈尸了,这回直接从北京诈到我店里来了。]
[你说他来我店里到底什么意思?知道我现在在做饭团,想来和我炫耀他混得好?骚包地穿了一身名牌,生怕谁看不见他有钱似的。]
这话杨舒屹多少都有些冤枉雒宇,他身上的T恤短裤一如既往,还是优衣库UR之类的品牌,脚上蹬了一双李宁的运动鞋,只有背的Prada双肩帆布包和手上那块Cartier手表值些钱,这样的装束在首都只能算平平无奇。
但她也没完全错怪雒宇,因为三年前的他穿衣只追求简洁干净,连奢侈品牌logo都认不全。
三年前他本科毕业拿到的Offer年包就已经达到36W,按理来说,离职前的薪资应该不止这个数字,买个奢侈品牌的包包手表对他来说并不是难事。
只是杨舒屹特别看不起梁文开的变化,当年是谁说奢侈品是消费主义陷阱来着,怎么去纸醉金迷的北京滚了一遭,就自己也心甘情愿跳入陷阱了?
杨舒屹没忘记同样到过店里的薛令,她仍然止不住地怀疑雒宇是因为薛令才会到这座城市来的,因为那天她在路上看见薛令父亲了。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她疑心薛利升把产业从棉市转移到海城,需要招聘相关的技术开发人员,而薛令把雒宇引荐给薛利升,才会导致她巧合地分别在这座城市偶遇他们三人的事情。
同时,她对薛雒两人关系的猜疑愈发地深重。薛利升得出多少钱才能挖得动前途一片大好的雒宇啊?待在北京不也相对离雒宇的家乡要近一些,回家更方便一些吗?这样千里迢迢地过来,真的没有未来女婿情分的加成?
周一早晨的嘉映似乎忙得焦头烂额,没时间回复她的信息,倒是隔壁的老板娘吴姐拎着一袋洗干净的山东樱桃进门,问杨舒屹要不要。
“谢谢吴姐。”樱桃成色很好,泛着水光更是诱人,杨舒屹先捏了个放进嘴里,才从凳子上起身,准备去雒宇旁边搬张椅子过来给吴姐坐。
她一起身吴姐就知道她的意图,立马拦住了她:“不用,我站会儿,坐多了小肚子又出来了。”
吴姐顺着她的目光发现了角落里坐着办公的雒宇,惊奇道,“这不是刚到我店里买水的那个靓仔吗?原来他在你这里坐着啊?”
她又好意地提醒杨舒屹,“你看什么呢?叽里咕噜的全是鸟语。把声音关掉吧?别吵到人家用电脑。”
杨舒屹心说她就是要吵到他,好让他快点滚出去。她的余光往他所在的方向剜去,刻意提高声音,生怕他听不见:“姐,我听这个练英语听力呢!再说了,我这也就一卖饭团的店,也不是星巴克之类的适合办公的场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