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空纱(61)
胸膛不断起伏,几个深呼吸之后,雒宇似乎想通了什么。他清了清喉咙,放软语气道:“你别和我赌气,找那些不三不四的炮灰。毕业去向是大事,我多想两天不也是人之常……”
“我没赌气。人富二代,有钱,不需要我跟着他天南地北地跑,我也很喜欢他。”杨舒屹不想再像以往一样和他费劲地理清楚这里面的逻辑,当机立断地打断他,撂下最狠的话,手指还刻意抚了抚脖子上那根细细的链子。
她和梁文开当然没有发展到能收昂贵礼物的程度。脖子上这根项链其实是冼女士从海外寄回给她的毕业礼物,亲民品牌,价格适中,胜在款式特别。最重要的是她之前没拿出来戴过,而雒宇这个傻子对奢侈品毫无研究。
果然,雒宇的表情顷刻瓦解,目光锋利得像是足以刺破肉体的玻璃碎,细看那赤红的双目似乎要渗出血来,让人不寒而栗。
他顾不上风度,咬牙切齿地质问她,声音里贯穿着掩藏不住的要把她拆吃入腹的愤怒:“杨舒屹,你认真的吗?别说一些以后会让自己后悔的话。”
“嗯。”
那张撕裂的脸上勉强浮出一个笑容,如果干扯嘴角也算得上笑的话。
“原来是这样。你呀,你真是一片沙漠,用多少水灌溉都不够。”
“那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逼你听那些你根本不屑听的废话了。再见。”
杨舒屹失神地望着那道背影远去,久久不能动弹,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诉说着疼痛。
用言语划开他的心脏,看着他无声地四分五裂,和她想象中一样痛快,但代价是手持凶器的她同样绽出血泡,疼得眼中蒙上周而复始的雾气。
她对他的恨意更加汹涌澎湃,他走了,但为什么要把痛楚留在她的经络里呢?
第30章
失恋醉生梦死是无忧无虑时的特权,而杨舒屹只在彻夜未眠后灌了一杯咖啡,爬起来继续开店营业。没有办法,成年人睁眼就是明码标价的利益算计,店租每天都要交,再坚持三天学生们就结束期末考,迎来暑期淡季,届时她有大把可以伤春悲秋的时间。
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恍惚意识到自己可以短暂休憩的时候只觉得身体空旷地漏着风,困倦让所有情绪蒙上了一层迟缓的薄纱,并不真切。
连按时点卯一样带着电脑到店的薛令都意识到今天的她的状态较昨天更差,接连问了几次,店内是否需要帮忙。
“不需要,谢谢。”无非是效率低一些,让客户等待的时间更长一些,少赚一点儿钱,她还能坚持下去。
失恋嘛,总能熬过去的。上一次她是怎么熬过去来着?哦,上一次用新欢忘记旧爱。关于分手的预感似乎已经在她脑海中酝酿了好几天,冲击力不比第一次的强大,眼下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找一个新男友,准备干熬过去。
新欢没有,旧爱倒是出现了,雒宇点餐时目光在她脸上辗转许久,似乎把她观察透了,才佯装出焦急的模样:“有没有现成的饭团?我饿死了,不想等。”
然而拿到现成饭团的他也没有急着打开,单手攥着手机,神情专注地输入着什么。
一旁的薛令却注意到了他随意搭在桌面的左手,对无名指上那个固定护具格外感兴趣,拿鼠标轻轻撞了撞他的手,嘲笑道:“两天?两天没见,你咋就搞成这样了?”
雒宇输完信息,将手机放至一旁,才意兴阑珊地去拆那个饭团:“骨折,反正不是很影响生活。”
薛令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无名指受伤似乎对生活影响不大,幸灾乐祸道:“至少键盘敲不了吧?你这个东西洗澡洗手要摘掉吗?”
“不用。”他没有一边吃东西一边玩手机的习惯,之前帮朋友做的项目也已经交付了,对一个无业游民而言,左手无名指远节指骨骨折对生活并不会造成重大影响。
杨舒屹垂眸盯着手机上来自雒宇的短信,有些发怔地抬头望向他们所在方向,慢慢敲下回复。
他问她:[你昨天说的是在星湖天地看见薛令她继父的对吗?在一辆路虎的副驾驶上?]
[我是搜了地图,才知道这个地方我刚来的时候去过。我如果直接把这条消息告诉同为外地人的薛令,也只能让她没头没脑地瞎找。帮人帮到底,尊敬的本地人,你有没有别的途径能帮她确认他爸到底在不在海城?至少效率会高一些。]
她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极为可笑,他又不是不知道她很长一段时间都生活在棉市,算哪门子的本地人。
[我又不是侦探,哪有什么办法查到他是不是在海城?]薛利升这类中年人并不热衷于社交软件,既然存了躲开薛令的心思,就更加不可能在社交软件上主动暴露自己的行踪,不过他抖音IP定位确实还在本省,就是不知道是很长时间没登录导致没更新,还是他确实人仍然在本省。
旁边就是他们议论纷纷的当事人,雒宇听见手机的短信音也不着急,慢悠悠地吃完那个饭团才拿起手机查看。
噼里啪啦的敲击键盘声中,他慢条斯理地打字回复:[那你看见他是哪一天?他穿什么衣服,理什么头发?路虎的车牌号你还记得吗?是什么车型?]
杨舒屹哪还记得啊?时间自然是不能说,不然雒宇会发现他那天其实也在星湖天地。至于汽车具体车型,她又不是汽车销售,也不是汽车迷,怎么分得清?雒宇未免抠得太细节了。
[我忘了,反正他在抽烟。路虎是本地车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