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楼阁里(19)
却发现,希望从来不是别人给予自己的。
他厌惧那份来自原生家庭的掌控,却又渴望能够得到那份原生家庭的认可。
终其一生,像一条溺水的鱼一样,离不开大海,又渴望逃离,最终沉溺其中。
程衍不同。
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
程衍意气风发、洒脱随意,在这之后的很多年,林良辰才明白了一件事——
他讨厌他。
第11章 天下从不会有不散的宴席……
因为紧张而跳动不停的心脏,在音乐步入尾声之后,趋于平静。
比赛到来的那一日,沂宁市的温度高了许多。
身上穿着繁重的演出服,又经历了一场所谓的“表演”,陆铮已经出汗了。
薄汗附着在她的额头上,粘着几绺碎发。
陆铮坐在邢忆柏的身边,手上抓着冰凉的矿泉水瓶,整张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她想……
她应该不会忘记这段回忆——
在树影斑驳的学校小舞台上,带着热气的微风拂过所有人的身体。
陆铮站在台上,和自己的搭档一起、和所有人一起跳着排练了很多次的舞蹈。
台下是班里那些没有参与比赛的同学们,他们脸上带着不一的笑容,欢呼地注视着台上起舞的几人。
裙摆在风中摇曳,笑容在脸上游荡,当下台的瞬间,被簇拥着走到一旁。
没有欺侮,没有尖酸刻薄,也没有勾心斗角。
有的只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欢欣雀跃和那不可多得的集体荣誉感。
那是一段美好又绚烂、如梦似幻的记忆。
那也是一段于陆铮而言,格外重要且万分珍视的友谊。
她不会忘记,是沂宁七中带给她的美好,是高一三班包容了“伤痕累累”的她。
但……天下从不会有不散的宴席。
……
“阿铮,你想好了吗?选文选理?”
那一年的高考还没有取消文理分科,他们不得不在高一升入高二的阶段,对自己未来的学习科目进行选择。
邢忆柏趁着陆铮同桌不在,拉开了她的凳子,坐在她身边。
陆铮看着自己期末考的成绩条,有些犹豫。
好半晌,她才缓缓开口,“不知道……”
高一下半学期从那场舞蹈比赛之后,陆铮就进入更加忙碌的学习当中,她满怀欣喜地看着自己越来越优异的成绩,越来越满足。
现下,那张成绩条上的年级排名,是一百一十名。
或许,在很多人的眼中,这个名次并不高。
但陆铮清楚,这是沂宁七中的第一百一十名,是她为之努力了整整一年的好成绩,意味着一本大学甚至更好的大学在朝她招手。
陆铮不得不承认,虽然她在每一次复习史地政的科目时,会感到烦躁。
但比起需要分析得更为透彻一些的物理来说,她会觉得轻松不少。
“你应该选文科。”邢忆柏瞥了一眼陆铮捏着成绩条的手,一眼看穿了她的纠结。
沂宁七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当一个班级选择文科的人数过多的时候,那它就会顺理成章地被拆班。
拆班。
邢忆柏在心里默念了这两个字,她知道陆铮的心结就在这里。
她其实并没有这么在乎这个班级,但陆铮在乎。
非常的在乎。
邢忆柏还记得在那个比赛结束的午后,一阵呼啸而过的风从陆铮的身后穿过,带动了她黑亮的长发。
她记得陆铮扭头看向自己的双眸,闪着欢欣雀跃的亮光,“忆柏,我好开心。”邢忆柏的眼中闪过一丝困惑,因为她还注意到了陆铮泛红的眼眶。
陆铮的声音还在继续,比起她以往的温声细语不同,那是一种高昂的情绪,“我非常非常非常庆幸我没有听从我姑妈的话,考到别的高中去。我非常非常非常快乐能够来到沂宁七中,能够来我们班,能够遇见你,能够遇见程衍,能够遇见大家。”她的唇角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晶莹的眼眸中闪过一圈的水光。
邢忆柏看见了陆铮那无声的唇形,在说——
“我好幸福。”
“为什么?”
邢忆柏纷乱的思绪被陆铮的三个字揪了回来。
陆铮脸上没有那个午后的笑意,有的是纠结与困惑。
邢忆柏叹了口气,“你过目成诵啊,你的记忆力超强的。你觉得文科对你来困难,只是因为你不愿意去背去记而已,其实掌握了方法的你,比谁都还要记得快。”
她顿了顿,在桌底掐了掐陆铮的手,“陆铮,你该选文科的,和我一起去文科班吧?”
但陆铮没有回答她。
“欸,别啊。”林良辰总是察觉不到周身的气氛,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探出个脑袋挤到了两人之间,“班长,多一个人选文科,我们班就可能被拆掉欸。”林良辰话还没说完,邢忆柏那忍不了的白眼就已经飞过去了。
“拆班”
两个字再度重重地敲在了陆铮的心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接受——三班被拆开,意味着在七中未来的两年她会和班上的大部分人渐行渐远。
随后,经历着稀疏平常的分别、淡漠、疏离。
她好像也不愿意自己被分到文科班以后,看着三班涌进新血液。当这批新的血液在时间的长河当中弥漫开,三班也许再也没有她的位置了。
她好不容易在这里找到了存在的意义,又要因为文理分科迅速抛却吗?
“陆铮她学文科能够考得更好。”邢忆柏深吸了一口气,没好气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