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与穷书生(265)
卫辞没有再劝。
慈水村的风景很好,地处偏僻,背靠大山,鲜少有外人来打搅,想来他的父亲与母亲也会喜欢这里的清静。
卫辞回京当日,卫国公与卫敏特意在京郊迎接,两位贵人出京,排场自是不小,一时颇为轰动。
“细算起来,国公府这位小公子应当不及弱冠,也不知议亲了没有。”
“只有一辆又破又小的马车,没有女眷,应当是未曾议亲,不过呀,倒也是正该议亲的好年纪,不知哪家贵女能瞧得上?”
“满城适龄的贵女怕是随他挑了,他兄长卫国公手握重兵,阿姐贵为郡主,寻常人家恐是高攀不上呢。”
“是啊,毕竟是国公府的公子,哪怕不能袭爵,身份也非同寻常……”
“就是不知道那小公子生得是何种模样。”
然而令无数百姓好奇的国公府的小公子,只是安静的坐在马车里,从未露面。
不久后,马车在国公府门前停下。
卫辞将父亲与母亲的灵位抱下马车,交给眼眶红红的卫敏。
“我……该回去了。”他说道。
卫敏微怔,连忙说道:“你回哪儿去?阿辞,这里就是你的家,你以后就住在国公府好不好?”
卫国公府很大,比她的郡主府还要大,可这些年来,几乎没有人住。
卫辞摇头拒绝:“国公府太大,娘子和老师恐是住不惯。”他也住不惯。
卫敏再次红了眼:“阿辞,可国公府才是你的家,有阿姐和阿兄,还有父亲和母亲,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相聚,总要吃顿团圆饭。”
“就按敏儿说的,留下来吧。”
卫津一锤定音,当即吩咐下人去准备晚膳。
祠堂里早已腾出位置,卫敏抱着卫国公夫妇的灵位,不舍的安放其中,三人又依次奉香。
当着卫家先祖的灵位,卫津突然说道:“我已奏请新帝,将我身上的爵位还于卫家子弟。”
卫津虽承了国公府的爵位,却并非卫瀛的亲生儿子,而是他当年从战场上捡来的养子。
如今卫辞认祖归宗,他于情于理都不该再占着国公府的爵位。
卫辞一怔,来不及作反应,便听卫敏急切道:“阿兄!”
“敏儿,我本没有资格承爵,是你向裴武帝求来的,可现在有了更合适的人选。”卫津道。
卫敏欲言又止。
“不用了,”卫辞笑了下,“卫国公,我只是送父亲和母亲回家,并不想与你争什么。况且我只是一介书生,不曾习武,更不懂领兵用兵,爵位到了我手中实在可惜。”
卫敏垂下眼睑,紧绷的心弦缓缓松弛。
卫国公府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她跟兄长努力的成果,倘若就此拱手让人,实在可惜。
她愿意认回卫辞,却不愿让他分走本该属于兄长的东西。
幸好卫辞尚算识趣。
卫津道:“我可以教你。卫辞,我的武艺便是父亲教的,只要你想学,明日便可开始。”
卫辞摇头:“不了。”
卫津:“可你终究是父亲的血脉,该继承他的遗志……”
“父亲更愿意我同老师一样,识字读书,本本分分的做学问,”卫辞轻声打断他,“兄长的好意我心领了。”
卫津便沉默下来。
“你不像父亲。”
“父亲说,我不能走同他一样的路。”
“……”
卫辞最终离开了国公府。
他并不抗拒自己的出身,却也谈不上喜欢,在他心中,始终只有一个地方才是真正的家。
夜色漆黑。
宋府门前悬挂的灯笼昏黄,府门敞开着,似是在等人归来。
卫辞远远瞧见,不由加快脚步。
直到他发现熟悉的身影立在书房前,轻快的脚步才放缓,连呼吸都收敛许多。
宋蕴还是发现了。
手中的香炉早已熄灭,沾染了夜色的冰凉,她移开视线,漫不经心的问道:“回来了?”
卫辞蜷缩起指尖:“嗯。”
宋蕴:“听说有人要为你议亲——”
话音未落,卫辞便已急急解释道:“没有!我都已明言拒绝,他们只是想攀附卫国公府,与我不曾有什么干系。娘子,你信我!”
“那我呢?”宋蕴直直的朝他看来。
卫辞想了下,小声肯定:“娘子是图我的人。”
宋蕴:“……今晚睡书房。”
卫辞:“……”
……
皇城,太和殿中。
裴牧望着摆在几案前的数十份殿试答卷,以及一张密密麻麻的名单,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太少了。
哪怕在他登基后,为盛阳书院的推行大开方便之门,能够爬上来的举子仍是万不存一。
殿试人选中,出身寒门的举子不足二十取一,大多数仍是官僚士族之后。
卫辞的名字亦在其列。
裴牧将卫辞的答卷挑出来,放在最上面,手中的朱笔却迟迟未曾落下。
依他的私心而言,点卫辞为一甲榜首也不过分,可他身在其位,便不能只有私心。
他不愿成为裴武帝那样的帝王,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恰好陈不逊来送大理寺的案卷。
裴牧将名单给他看,又将卫辞的答卷递给他,本以为依着陈不逊的性子,必然能公正的给出名次,谁知他却道:“勉强入目,当不得榜首。”
裴牧惊讶:“你莫不是记恨他夺你所好?”
陈不逊面无表情的看过来,裴牧当即收回视线,佯装无意道:“天气不错,案子办得也不错。”
“你的私心不妨放在该放的位置,”陈不逊淡淡道,“与其施恩她的夫君,不如直接施恩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