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与穷书生(57)
“之前那一遭,你以为吴氏看不出那是你的算计吗?如果没有陈不逊,你可曾想过自己该是什么下场?赵晴云固然心术不正,可她有侯府为她兜底,宋蕴,你有什么,我问你,你有什么?”
她什么都没有。没有过人的家世,没有可倚仗的父母,更没有改天换地的本事。
她拿去赌的不止是她的清白,还有她的命!
上一次,她侥幸赢了,可这一次呢?她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就这么不被珍惜吗?
“你可知道一旦被发现,会有怎样的后果?”
宋柏轩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泪从眼中滑落,“你会死,知道吗?蕴儿,这是死罪!”
宋蕴当然知道这件事的风险有多大,可她同样知道,以吴氏狭隘算计的性子,她与吴氏、与平阴侯府几乎已结成死仇,无法轻易了结。
吴氏欺她姐妹,辱她父亲,还将她视作筹码换取权势,那她为何就不能奋起反抗?
她不怕死,从来都不怕。
她只想堂堂正正,自由自在的活着。
“父亲,”宋蕴轻声道,“我不怕。”
“可是我怕!”宋柏轩靠在软垫上,胸膛剧烈的起伏着,“我无法向你的母亲交代,更不能承担失去女儿的代价。我怕你受到惩罚,丢掉性命,更怕你没有受到惩罚,自此不再收敛,肆意妄为,一次次打破底线——”
宋柏轩掩去脸上的泪水,泣声道:“是我没把你教好,是我的错。”
他没有护她不受欺辱的权势,没有为她兜底的能力,只能要她谨言慎行,委曲求全。
宋蕴摇摇头,连忙说道:“不是父亲的错,是女儿胆大妄为,不知管教,父亲罚我吧。”
“你连死都不怕,还会怕我罚你吗?”
“父亲——”
“我累了,”宋柏轩闭上眼,“你去吧。”
宋蕴心中乱糟糟的,很慌。
自她回到慈水村起,父亲就对她百依百顺,从不曾有过半句训斥,然而今日他却动了大怒,叫她跪下,可见是气狠了。
她要怎么才能让父亲消气?
宋蕴跪在床榻前没动弹,而宋柏轩亦不再开口,闭着眼,似是睡着了,但宋蕴分明瞧见,有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宋蕴更不敢动弹了。
直到午时过半,才有人敲门而入,宋蕴悄悄侧过头,对上卫辞的视线。
卫辞既震惊又错愕,他不觉得聪慧善辩的师妹会犯错,更不觉得恩师会胡乱惩罚人。
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卫辞犹豫半晌,还是选择相信恩师,他小心翼翼的向宋柏轩求情:“老师,师妹她已知错了,昨夜刚下过雨,地上寒气重,跪久了会让师妹难受的,不如就算了吧。”
宋柏轩闭着眼都被气到了:“你可知我为何罚她?”
卫辞摇摇头:“不知。”
但为师妹求情总是没错的。
宋柏轩顿时更气了:“不知真相还敢胡乱插话,我看该罚的人不是她,而是你!”
“愣着干什么,你也给我跪下!”
卫辞有那么一瞬间的茫然。
然后老老实实的,掀开袍子,在旁边跪了下去。
宋蕴:“……”
好一条可怜的呆鱼。
第32章 【32】“是,但、但如今少许多了。……
宋柏轩缓缓睁开眼,望着跪在他面前的两道人影,忽得沉默下来。
他隐隐开始怀疑自己当年的眼光。
卫辞年幼时格外顽皮,爬树捉蝉,下河摸鱼,整天追着猎犬在村子里撒欢,没少惹得卫兄生气,但那时的他只学了句“小棒则受,大棒则走”,就敢理直气壮地跟卫兄对着干,后来大抵是逃不脱,被卫兄几顿毒打后便老实多了。
可如今就是太老实,连他的气话也当真,让他跪他还真跪下不走了。
也不看看,这房间里是否真有他的位置?
宋柏轩木着脸问他:“你错在何处?”
卫辞认真道:“老师说的对,我不该不问清楚缘由,不知道事件全貌,就贸然开口评判对错。
“县衙查案尚需双方到场对峙,而我没有问过老师与师妹,心中就已假定定是师妹有错,老师才会罚她,此为一不该。
“不明事件全貌便为师妹求情,既小瞧了老师与师妹之间的父女情分,又有偏私之嫌,此为二不该。”
宋柏轩:“……偏私?”
他深吸一口气,望着脸色坦然的卫辞,竟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也罢,既然他为自己找好了理由,便由着他去吧。
宋柏轩冷笑一声,应道:“如此说来,你的确该好好跪着……”
卫辞俯身向他行了一礼,又说道:“可即便如此,卫辞仍要为师妹求情。”
“……”
宋柏轩按了按眉心,索性闭上眼。
可真是他的好弟子!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认了错仍死不悔改,主打一个生性叛逆!
与蕴儿的执拗有七八分相似,不露锋芒,却格外难缠,日后他们二人成亲,不知是哪个能占得上风。
“好,那便一起跪着吧,”宋柏轩淡淡道,“出去跪着,别在这里碍眼。”
卫辞又俯身行了一礼,接着扶起宋蕴去门外跪着。
宋蕴:“……”
有一丝感动,但不多。
原本她跪着是向父亲表明悔意,而今却变成了不得不做的惩罚。
她侧身看向跪得笔直的卫辞,没忍住问道:“师兄为何要为我求情?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被父亲责罚吗?”
“师妹聪慧过人,知书明理,必不会做出伤天害理之事,”卫辞低声回答她,“是人便会犯错,我与晴……其他弟子做错了事,也常常遭到老师责罚,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