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废物女Alpha之后(213)
“我虽然非汝师长,但萧老一世英名,料想其若是知门下得意弟子这般行事,当觉面惭无光。”
这话说的着实严重,当面提起对方师傅来骂人,若非是恨急了,以颜掌院的涵养,断不会说出如此指责之语。
史如意心中一紧,下意识担忧朝云佑望去,却见他垂下眼睫,似是早已预料到这一幕,脊背挺直,答得从容又冷静,“圣人之’圣‘,圣在圣德庄严,静渊有谋;明君之’明‘,明在聪亮明允,疏通知事。”
“先朝有承天女皇,在位十五载,躬亲庶绩,善用人才,治国有方,民生得以养息,实为中兴之治。”
史如意听到这里,知道云佑早有准备,神色一松,悠闲地重新捧起茶盏,开始欣赏起他辩论之态来。
“较其后代子孙,虽俱为男儿之身,继位之事名正言顺,保守中庸者有之,颓废享乐者有之,劳民伤财,天下大乱,谋略不如女皇者甚多也……不以出身论英雄,巾帼不让须眉,此乃佑一己之见,不知先生以为如何?”
“你!”颜松青眉毛一竖,胸膛上下起伏,明显被气得不轻。
一时却又找不出话来驳他。
史如意见状,忙站出来打圆场,故作伤心道:“师公不爱这冬菜麽?倒叫我难办了。”
颜松青被这么一打岔,神色一怔,朝她看过来。
史如意捏着茶盏,叹一口气,演得更加卖力,“师公困于京城,多年不得返乡……江南风景至味,如意早就应下要为师公做家乡吃食,只苦于冬日里头缺食少蔬,不得为之。”
“那日和佑郎说起心事,好不容易得了这筐新鲜东西,自个儿还舍不得用呢,就巴巴地做好了几碟子菜,想着要过来孝敬师公——谁知!”
史如意情绪烘托到位,眼圈微红,已然是一副泫然欲泣,又难过又委屈的样子。
她跺一跺脚,声音停顿片刻,喊出那句后世经典台词,“……终究是错付了!”
史如意话音落下,在场之人俱是目瞪口呆。
云佑肩膀微颤,似用尽平生功力才维持住面色淡然,眼神极不自然地撇开,盯着桌上木纹,试图催眠自己。
颜松青从未娶妻生子,平生唯一心爱女郎梅宛白——偏又是个冷冷清清,喜怒不形于色的孤傲性子,哪见识过小娘子这般作派?
见史如意举起帕子,作势要哭,颜松青立刻慌了神色,扫云佑一眼,想求助二句,想起方才是自个儿给人没脸,这会子再怎么也拉不下身段来。
颜松青满头大汗,虽做得学问策论,如何晓得如何对后辈小娘子做宽慰之语?
又转而怪起云佑来,小娘子在跟前哭得这般厉害,哄也不会哄上两句。先前眼花,以为是松杉杞梓,虽家道中落,一表人才,清正端雅,尚算有可取之处,哪知是个木头性子,作夫君那是万万要不得的。
“如意,莫要再哭了……师公方才是不晓得其中原委。你有这分心意,亲自动手,师公高兴还来不及!快快快,让后厨热了端上来,也让师公见识见识。”
史如意得了这几句,才破涕为笑。
下人们拿过食盒,奔走一番,很快便热好一桌子菜端上来。
打头是一道白萝卜羊肉羹,汤汁白玉般清透,羊肉炖得软烂,也不知熬了几个时辰才有这么香浓的味出来。
紧接着是一道扁豆腊肉,肉的边缘炒得金黄微卷,那扁豆却还是翠绿的;一道油焖冬笋,黄中带白,又细又嫩;最后素炒一盘海米菘菜,确实都是隆冬季节难能一见的宝贝。
颜松青夹一片虎跑素火腿,咀嚼片刻,眼底露出些许怀恋来,“只是听人说过一遍,难为如意你做得这般地道,确实有我故土风味。”
这是用豆腐皮做的“假火腿”,用红曲液浸成酱红颜色,柔中带韧,香鲜微甜。
这一套菜做下来,所费功夫不简单。颜松青不是没看出来方才史如意有假声装哭,替云佑解围的成分在,但看到这桌子菜上来,也忍不住心软许多,那些重话是再说不出口了。
月前,如意突然说要替自个儿捎信给宛白,他为此数夜不能寐,最终在信笺上提笔落字。
待回信抵达,他手抖得几乎拆不开封。
许久没互通音信,颜松青对她的字迹依然如此熟悉,那信上一字一句,说的几乎是他梦里才会出现的话。
虽然宛白一心牵挂学堂,不愿来京,反倒劝他一大把年纪,也该告老辞官,留天地给后辈闯荡,不如到安阳跟她一块儿开堂讲学。
颜松青抬起手,仔细抚摸过那墨痕字迹,忽然捂住额角,由衷笑出声来,恍惚间还能看到当年轩窗廊下,那位一身白衣、才气过人的明珠少女。
既是已知彼此心意,即便暂且相隔两地,他也觉安宁无比。
如漂泊多年游子,终于等到孤舟系故园的那日。
如今他和宛白都到鬓皤年岁,双亲故去多年,远房子侄数位,素日往来亦不算亲密。难得如意与宛白和他有这番因缘际遇,颜松青欲将其认为义女,已对身边亲近仆从吩咐过,颜府中人才会称其为“小姐”。
择日不如撞日,眼下便是个好时机,一来能报如意为她们二人牵线情谊,二来也能警醒一番那云家二郎,让他不敢对如意轻慢以待,否则,自有颜家为如意作主。
“虽未同宛白商量过,想来你是她得意弟子,宛白定会愿意……只不知你自个儿心意如何?”
颜松青捋一把胡须,笑得很是慈爱。
史如意睁大眼睛,下意识向云佑瞥去。却见他怔然过后,唇边换上浅淡笑意,鼓励般的看向自个儿,轻轻点头。得做掌院义女,此事对史如意只会有利无弊,他自是十分赞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