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恶女的猫后(穿书)(134)
密制的竹筒冰凉,褚雪镜不动声色将它握紧,轻声回道:“多谢公公。”
她细节地没有唤贺尹的姓氏,从戏开场的时候,所有的行为言语都在戏中,自然没有在此时露馅的道理。
贺尹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布满褶皱的面皮都舒展了些,直起身又对一旁的萧胤玦道:“殿下,陛下说,这是他送您的生辰礼。”
萧胤玦满面春风,“孤自会进宫谢恩。”
老太监笑眼眯眯,忽地长眸一狭,凌厉如箭矢般的目光直刺长久沉默的男人。
“卫世子。”
贺尹语调轻缓,可在场人谁不是人精,自然听出这声尊称中没有以往的尊重,反倒微妙不明。
卫北临长衣微动,恹恹对上贺尹的眼睛。
“您做错事了,”老太监幽幽道,丝毫没有情面可言,“随老奴进宫面圣罢。”
……
所有的事情发生得太快,恍若做梦一般,一夕之间失去踪迹的病弱恶女恰巧出现在太子生辰宴上,皇帝又恰好赐婚,甚至还有一道秘而不宣的旨意,一时间整个金陵的朝臣贵族心惊胆战、夜不能寐。
但凡能入得了皇帝眼的人,都不容小觑,更别说皇帝立太子已久,旁的皇子不堪重用,多少人盯着那个位子——转头被一个没落侯府轻松摘了去。
若是此前让他们知道“谣言”声势浩大就能让皇帝闻声赐婚,他们必然一早就灭了这些鬼话,免得如今追悔莫及。
但要说这赐婚能成功,还是因为太子也默认。
否则要事别人说破了嘴皮有用,太子妃的位置便轮不到现在赐给旁人了,几年前萧胤玦就该娶妻了。
坊间传言各式各样,衍生出的不切实际言论更是数不胜数,却在一夜后尽数被压了下去。
而皇宫之中,御书房外,挺直的背影跪在庭下,唯有夜风冷瑟,萧萧寂清。
月色悬挂,泠泠银光洒落在庭院中,映出孤零的倒影。
男人颈背如剑,夜里苦寒,在他睫羽上结出薄薄的水霜,唇色泛起淡淡的紫,却没有任何动摇的神色。
和暖如春的屋中,景仁帝揉了揉太阳穴,沉声问:“还在外面跪着吗?”
贺尹恭敬回道:“是,陛下。”
“是朕太过纵容他了,”景仁帝长叹一声,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面容竟流露出些许不忍,“但总要有这么一关,才能彻底让他沉下心来。”
从前卫北临习课练武虽未曾缺席,但心思漂浮,远不在这些正事上,心里有人,便无法看清未卜前途的凶险惊难。
此番会灭了他心头不断燃着的火,但也会激起以往沉静的浪。
只有自己萌发出野心,才有可能挣出一条活路。
贺尹望着窗前被风吹动的凌凌树桠,宽慰道:“世子终有一日会明白您的苦心的。”
“苦心?”景仁帝苦笑,无奈摇了摇头,“哪有什么苦心,朕这样做,看似是为了他,实则是为了大燕,也是为了我的私心。”
拆散苦命鸳鸯这种事,有一天竟也会轮到他来做,景仁帝目光落在烛台上静了片刻,问:“褚家那丫头如何了?”
“被忠远侯带回府了,”贺尹斟酌着开口,“奴婢遵从您的旨意,护送她回私宅取了包袱,那些人碍于您的密旨,想必不会太过为难褚姑娘。”
“你说她装作失忆了?”景仁帝敛眸思索,“倒不失为一个好法子,褚回泽信了?”
“看模样半信半疑,”贺尹说,“不过以褚姑娘的聪明才智,对付他们应不成问题。”
对褚雪镜评价倒是高,景仁帝睨他一眼,“就你最会说话。”
贺尹只是笑,这位在任何人面前都不会怯场的太监总管,可贵便可贵在,他不缺心计和城府,但这心计和城府会针对所有人,唯独不会针对皇帝。
民间都说他是皇帝最忠诚的走狗,话糙理正。
“让傅子娴去守着罢,”皇帝落下决定,“她们也算有缘。”
贺尹垂首应是。
“时间也差不多了,”景仁帝松了松眉头,吩咐道,“让那小子进来吧。”
……
殿门推开,里面烛火的暖光轻洒而出,照得男人眼皮颤动,更像一株被遗弃的树草。
“陛下召您进去。”贺尹道。
男人反应了片刻,掀起眼帘,久在黑暗中的眼瞳止不住动了动,哑声道:“多谢。”
贺尹沉默地看着他,苍老的脸皮宛如树皮的纹路,侧身让出道。
卫北临移动了一下膝盖,他从白日午宴一直跪到半夜,髌骨已经没了知觉,别说站起来,就是动一下都要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他上身不由往前栽倒,手臂下意识撑住地面,姿态之狼狈,便是台阶上的贺尹也瞥开了视线。
但他只是深吸一口气,一言不发地小心挪动膝下的部位,等待它们慢慢恢复。
一炷香后,男人站起身,一步一步迈上殿阶。
明明他的仪态仍像之前那般,可莫名让人觉得像失去生机的枯木,悄然压在他的背脊上,煎熬而悲凉。
澄亮的书房中,皇帝坐在席上,手中提笔书写着什么。
卫北临怔愣一下,随即又要跪下,皇帝头也不抬道:“还没跪够么?要换个地方跪?”
男人抿唇,没有动作。
“眼下你知情不报、欺君之名人人皆知,”景仁帝放下毫笔,面无表情抬眼看向他,“朕不罚你,难以服众。”
卫北临眉眼垂着,道:“臣无怨言。”
“光罚你跪不足以清罪,”景仁帝眉山拧紧,索性不看他这副消沉的德行,语气却控制不住地沉下,“朕还要罚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