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仙(117)
攻得稀烂。
安城守备早知这帮乱匪已经被困得有气无力,几乎只是在被将领逼着攻城,又见陈军追来,心痒痒得很,觉得这是一弯腰就能捡起来的军功,于是真开了城门,出城迎战。打算来一个前后夹击。
然而城门一开,济善将指头猛压在地砖上一抹黑上,大笑起来!
“攻城!”
白山军忽然变换阵型!
前阵变后阵,后阵排前阵,有气无力面黄肌瘦的人退下去,后方军便如潮水褪去后的石头,露出了它坚硬而锋利的棱角。
安城守军眼见着乌泱泱如同乌合之众般的白山军中,掠出一支长旗来。
少年纵马狂奔,马鞍上插的旗帜飘扬,赫然一个巨大的“柳”字,迎风展开。
柳长年单手持缰绳,在狂奔中一手向后,握住了自己的刀柄。
耳边是呼喝声,踏步声,兵器的撞击,安城城门上彻响的警鸣声。
以及,济善的低语。
“你恨我?”
“......”
“你恨杀我?”
“......”
“那么,作为交换,从此白山军是你的了。”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从此它姓柳。我把它给你了。”
“谭延舟呢?白山军当初终究是他一手拉起来的,这是他的心血。不说有老人未必认我,他也......”
他没有亲眼见到济善,自从当初那一箭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济善。
可是他依然对她的轻笑声如此敏锐,一如济善还是小善军师的时候,少年知慕,她笑一笑都是带着光辉的,能够令人脸红心跳,怦然心动。
“他不会再回来了。”济善轻轻说,语调非常地,非常地温和:“他不会再有自由。”
“我就有么?”
“可是,你会是我的大将军呀。”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柳长年的脑中一片空白。
愤怒与期冀背后的空白。
便如回到了濒死的那一刻,脑中仿佛滚动着许多的情绪,可那一瞬,无论是脑中还是胸膛里,都空空荡荡得能听见绝望的回声。
雀跃地攀爬上山崖去摘一朵令人心动的花,却直到皮肤溃烂的时候,才知道上头淬满了毒。
再想松手的时候,那带着毒的藤蔓已经扎入了肌肤。
她说攻城,于是他便驾马而出,擎旗冲锋。
自愿抑或不自愿,他没选择,不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他必须攻城。
柳长年面露凶狠,猛然拔刀,将迎面而来的敌军一刀砍落马下!
他便如一把刀,突破了无力而疲惫的掩护,直刺安城。
城破。
事态在此开始失控。
白山军入城三日,再度开门时,白山军多了六百人。
陈军压上来,那六百人被强赶出城,正对了气势汹汹的陈军,双方再度傻眼。
安城的兵被前后夹击了。
白山军的人占据了城墙,架起弓来逼着他们前进,敢后退者,溃逃者,当即就射杀在城墙下。
他们退也不是,逃也不是,只能硬着头皮迎战。
而陈军无心打这帮瑟瑟发抖的鹌鹑,兵围上来,故意露了个口子,将安城的人放逃了去。
到了这一步,陈相青终于意识到事情无法收拾了。
他无法分辨这些安城的兵中,有多少人是白山军伪装,有多少人已经被吸纳异化成为了活死人。
然而他却无法再如同在璃城一般,将这些人尽数斩杀在此。
璃城沦陷,他能够下得了手,但安城还没有,甚至于那些被逼出城的人败兵中,活人都还占着相当大的一部分。
他无法再一路屠戮过去。
阴谋阳谋,当同时面临着二者时,便会令人棘手到如天狗啃月,无处下嘴。
她暗处吸纳信徒,这是阴谋。
她直接赶出安城的败兵,这是阳谋。
陈相青不会杀,也不能再赶尽杀绝。
一个璃城他还压得住,再杀,皇帝那儿他便真的要应付不来了。
他只能看着那些人逃向其余三城,除去警告其余三城不要开门迎接外,什么也做不了。
更何况,徐启治下的三城绝对不会听从他的话。
开玩笑,他带着兵来此处又是追敌又是薅粮,徐启表面上对他视而不见,实际上背地里不知道怎么扎小人诅咒他呢。怎么可能再听得进他的警告?
再说,安城被迫,逃兵前往其余三城求救,徐启此刻不开门营救,不仅破了四城以往来的规矩,更会寒了人心。
徐启不是傻子,他不会干出这等事来。
陈相青追击至此,本已将白山军追得山穷水尽,走投无路,却又只是因为当时追至安城时,一念之差,晚了一步。
他无话可说,到了这一步,陈相青输了。
陈军也没有败,折损不重,他围住了安城,将白山军主力终于困住,可他与一个初出茅庐、自己教出来的小怪物斗到如今,已经是输。
济善派人来见他,单独只来了一个,带着面具,全身包裹得很严实,连手指都裹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斜歪着身形,模样滑稽。但面具眼洞后露出来的模样,依然显得十分开怀。
陈相青在帐中见她派来的人,看见这么一个面具,还愣了愣。
“以后见到戴面具的人,便如同见我。”傀儡围着陈相青绕着圈的总,用济善的语气说,声音很怪异,仿佛被掐着脖子。
陈相青对她的替身没有兴趣,只是听着她的话,坐在椅上,转动手中的一支长杆。他见了这个傀儡,才想起其实自己已经很有一段日子没见到济善了,而她却总是能隔三岔五的见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