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仙(75)
可他今日觉得很烦,特别烦,手上的伤口如同被火灼烧般刺痛起来,他无声地蜷起拳头,往后退了一步。
陈相瑀比他年长,眼明心亮,眼睛向下一瞥,跨前一步“啪!”一声抓住他的手腕,将陈相青甩在了地上。
陈相青虽说平日里与太子嘻嘻哈哈,好兄弟似的勾肩搭背,然而他心里却始终是清楚的,太子就是太子。
他能把弟弟给太子欺负着玩儿,可让陈相青真一拳打到太子身上?绝无可能。
他是太子的玩伴,伴读,也是护卫。
起码目前是。
陈相青摔在地上与兄长对视,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的,准确地,与陈相瑀两眼相对,谁也不退缩地望进对方的眼里去。
陈相青忽然发现陈相瑀有着类似于大人的眼神,那种总是思索着,沉吟着的眼神,动气的时候,带着冷冷的逼视。
这种眼神,太子没有,朗星珠没有,他也没有。
他退缩了,避开这种大人似的逼视,扭开脸想从地上爬起来,太子忽然上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
“你方才是想打孤么?就凭你?”太子恶狠狠地,用鞋尖去拧他的胸口,往下踩:“你这个野蛮子生的野种!你还想要回家?你爹早就不想要你了!他就是把你送进宫来给孤玩儿的,玩死也不会有人管!你知道么?之前你爹和我父皇喝酒,我亲耳听见你爹说,早知道当初就掐死你——”
“平南王亲口说的,早知道当初就掐死你!你不要怪你大哥对你不好,自打你出生以后,陈家后代子孙一个接着一个的死,陈相瑀之前还有弟弟妹妹呢,全都死了!这全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克死的!”
陈相青瞪着太子,耳朵里一句接着一句地被塞进来刺人讥讽,他在痛苦与愤怒中,思绪混乱地在脑海中彼此冲撞。
他克死了他们......他有罪,他生下来就有罪。
他的生母因而有罪,他因而要饱受欺凌,在家中遭受父亲的漠视,兄长的白眼,在外要忍受外人的讥讽。
都是他的错。
可是,可是——
他们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只要我活着就能够杀人,只要我活着就能让他们死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们到底跟我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们从未将我当作儿子,幼弟,孩儿,你们又为什么要养育我,要承认我的身份?
为什么还让我活着?
我是因为什么而活着?
就在几个时辰前,南地阿汨罗的大军在平南王攻势下节节败退,平南王单骑冲阵,近乎奇迹般地刺入大军腹地,将敌军将领斩首后全身而退。
将士与马匹震天的嘶吼声中,平南王抓住敌将的首级,将其高举过头顶,勒马仰天大笑。
骏马高抬前蹄,发出如雷般的长嘶,浓血滴沥中,捷报飞入王宫,皇帝从床榻上惊醒,抓取军报,上一条还不曾细读,下一条便又至。
天明时分,随着百官入朝,皇帝已穿戴完毕,却不上朝,只面对散落满地的军报,骇然失神。
待应上朝之时,阿汨罗王长子被斩下头颅!阿汨罗战神烈卡帐前自尽!阿汨罗王王座服毒!
一把火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烧毁了阿汨罗王宫,骄阳照空,南地肆虐百年的阿汨罗王朝轰然倒塌。
“陛下。”
宫人轻声呼唤,却见皇帝失魂落魄地起身,踉跄了一下,才勉强扶住柱子,问:“他呢?”
“陛下说的是李大人么?他......”
“陈家的小儿!”皇帝忽然爆喝起来:“陈相青!把他给朕带来!他还活着?!将他带到朕面前来!”
*
“三皇子!”
军报从皇帝那儿传到赵芥耳朵里时,他摔了碗,周围的宫人立即跪下去收拾碎片,又被急急地喝退出去。
赵芥的表情扭曲了:“怎么可能?不可能......阿汨罗不是有烈卡么?祖父还联合户部克扣了粮草,这次送上去的箭矢铁头也有问题......怎么会赢?平南王怎么可能赢?!”
他身边的男人低声喝道:“三皇子,慎言!”
而与军报一同前来的,还有他母族李氏的命令,信上令他即刻动身,将陈相青带出宫去。
信上外祖父留下了一枚鲜红的花瓣印记,这意味着此事极其紧急。
赵芥猛然起身,快速点了外祖父给自己在宫中安插的人手随行,行走时因为太过仓促,撞了几次桌凳和矮柜。
送信来的男人见他如此慌张,便按了按他的肩膀,低声道:“陈相青的行踪一直在咱们眼中,三皇子不可自乱阵脚。”
三皇子也是一副孩子的样貌,脸蛋白皙而单薄,眼中闪烁着阴毒与惶恐混合的光。
“去知会母妃,让她...让她准备好......逃。”
第42章 仙人同命
赵芥定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必要之时,我准许你带着她离开皇宫,随便去哪里都行,别让她死。”
男人眼神震动,露出从未有过的惊骇神色,简直是像被撞见什么似的慌了神:“三皇子。”
眼前这个男人据说是母妃年幼时的玩伴,青梅竹马,母妃进宫后,他便也设法入宫,之后混在了自己的身边,做了侍卫。
虽然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嚼舌根,但三皇子其实是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己也许...很有可能,不是皇帝的种。
他从不把眼前的男人当作父亲来看待,但他很清楚这个男人对他们母子两个掏心掏肺,忠心耿耿。
依照外祖父的意思,假若献祭皇后失败,无法吸引来仙人,那么下一个就是他的母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