淋雨季(80)+番外
风从哪儿来,雨水顺着它的方向滴落。在雨停的天气中,短促地飘了层雨雾。
两人的视线,短暂地朦胧。片刻后, 又恢复清明。
他盯着她的眼, “大哥给我打的电话。他说祖母身体出了点问题,让我赶回来。尽管在你看来,我们现在正在闹矛盾, 可这件事,无论如何, 我总是要知情的。”
“我知道你生我气, 可你不该这样的。”
昨夜的雨, 打掉不少槐叶。树底下,青绿色的叶片撑在着超出自身重量的雨水, 软软地趴伏在地面。
靳晏礼低下头,近于居高临下的姿态, “出了这样的事情。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我想你都明白。我答应你了,便会给你时间。”
他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可失去的那段时间里, 让他整个人都变得高度的敏感。
她冷淡、不耐的情绪, 让他不得不朝最坏的方面打算。可明明最初,他的本意并非是这样的。
“可你回来了, 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他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却又极富耐心地等待着。
“你总这样,”周颂宜不想和他纠缠太多,摇摇头,“你什么都不懂,你不会理解我的心情。”
“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扯开靳晏礼扣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我上次和你说的那些,你好好考虑考虑。希望下次再见,你能给出我想要的答案。”
“否则,大不了撕破脸皮。”
她说:“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了。”
没给她太多时间去纠结这个问题,周平津出门来,告诉她老太太清醒了过来。
却在见到靳晏礼的时候,又退了进去,不过没什么好脸色。
倒是周自珩赶忙让梅婷去将医生叫了过来。
一拨人鱼贯而入。
周颂宜瞬间没了和靳晏礼继续叙话的心思,再没看他,拔腿跟着人群进了老太太住的卧室。
一进门,就听见老太太的训话声。
“你们就是小题大做了,”她语气不似从前那般中气十足,面色看起来略显苍白,“我自己的身体,自己心中有数。”
“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没必要围在我的榻前。”
见人不动。
眼睛在在场的每个人身上一一扫过,布满皱纹的眼尾,小幅度上扬。
说笑、松快的语气,“我这一醒过来,床榻前乌泱泱地围着一堆人。本来没病的,怕是也要有点儿心里阴影了。”
“都散了吧。”
周平津放重了语气,“妈。”
“没事。”老太太长吁了口气,“让我一个人静静。你们要是实在不放心,这儿不是还有医生在麽。不要在这儿扰我了。”
她看向窗外沉沉的天色,“昨晚才落的雨,今早晴了。天气舒服,我自个静静,休息休息。你昨天守了一夜,没怎么睡下,现在快回去休息。”
“平津啊,”她慢慢道,“不要让我去担心你。”
“祖母。”周颂宜原本一直沉默着,这会开了口,“我昨夜睡下了。这会也没有别的事,就让我在这儿陪着您吧。这样,他们也好放心。”
老太太没说话。目光顺着她的身形往后看,才发现面边上的靳晏礼。
两孩子距离拉得刻意,显然还在闹脾气。
和上次相比。人也清瘦了不少。站在人后,视线紧紧黏在颂宜的身上。
想起那天,两人的对话。很难不去想,这孩子其实也是在躲着他。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也好。”
“颂宜留下,你们这些人,就都离开吧。原本不大的房间,站着这么多人,呼吸都变得不畅了。”
*
人群退散,屋子转瞬变得宽阔。
老太太将其余人全都赶了出去,只留下医生进行例行检查。没太大问题后,也一并被赶了出去。
现下这间屋子,只剩下她和周颂宜两人。
说留下的人,此刻垂着眼,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盯着雕花窗前搁置的那张方桌上摆着的瓷瓶
。
良久,她愧疚地开口,“对不起。”
“怎么还和祖母道歉呢?”老太太侧着头,视线顺着她的目光掠过去。
青玉瓷瓶中插着几支淡粉的荷花。
前几日送来的时候,还是含苞的,此刻外层的花瓣微微脱落。
花香并不浓郁。清风拂来,隐隐绰绰,闻起来就像是山林中的空气。
她说:“湖心亭那边的荷花开了,你梅姨前几日清晨采来几支插瓶。”
“从前,你总爱去荷塘里待着。尤其是漫过雨后。那时候,平津担忧你的安全,总勒命你不许过去。你表面上应了,私底下又偷偷溜过去了。为此,当时通往荷塘的那架桥,特地上了护栏。”
“后来你长大了,书越读越多,知识越学越复杂。时间被压缩得越来越紧。你就不大喜欢待在家里头了。往后工作了、结婚了,从前到现在,十多年走过去,再也没见着了。”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
“祖母。”周颂宜讷讷而言。出了声,一时半会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了。
“和我们家小宜聊聊天,竟不觉得困了。”老太太知道颂宜心情低落,故意挖苦自己,“都说茶喝多了,夜里容易失眠,当初不相信安眠茶也会这样,现在看来,好像也不外如此。”
“只是习惯了,而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就难以戒掉了。”老太太温和笑笑,见她沉默不语,“是不是觉得祖母摔倒了,和自己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