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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间真意(26)

作者: Catchen 阅读记录

再往前,梁喜只觉越走越熟悉,直到她确认,猛地拉住路崇宁手腕,“游乐场建在哪?”

“嗯?”

“具体位置。”

“我家原来酒厂那一片。”

果然......梁喜手上泄力,慢慢垂下。

大概在路崇宁三四岁的时候,路召庆买下这个停产的厂房,在原有基础上改进新的酒厂,另外留了一块地自建别墅,外观虽然中规中矩,里面的装修却是路崇宁他妈一手操办,前院种花,后院种菜,搬家的时候三家一起聚会,梁喜和信航楼上楼下跑了好几圈,跟逛植物园似的。

酒厂开业后生意很好,路家生活幸福美满,让很多人羡慕,谁知一晃多年,境遇翻天覆地。

“我爸说酒厂和房子都抵债了,难不成抵给你老板了吗?”

“不是,我老板从别人手里买的,下周一开始拆除。”

所以,路崇宁回国接手的工作就是把自家原来的房子拆了,然后建一座游乐

场上去?

命运怎会如此讽刺......

想到从前种种,沉闷的情绪如暴雨忽至的海面,浪潮翻滚,几乎要将梁喜吞噬,她的感受尚且如此,何况路崇宁呢。

“你出国前就知道还是最近知道的?”

“出国前。”

“那你还去?!”

相比愤慨的梁喜,路崇宁却平静许多,“老板给我工作机会,让我还清家里的债,我应该感谢他,再说当年......”

眼前闪过一些揪心的画面,路崇宁平平气,说:“当年是我爸求着人家借钱。”

梁喜一时哑然,她无法想象路崇宁以什么样的心情接受这份工作,同时又要承受她提分手......虽然后者对路崇宁来说可能并无所谓。

“你给我看的那些借条是全部吗?”

“是。”

梁喜不解,“既然债还完了,为什么不换个工作?”

路崇宁望着树林方向,说:“我大学没念完,找工作不容易。”

梁喜扭头,眨眨被春风吹红的眼睛,酸涩溢满。

“都过去了。”路崇宁轻描淡写一句。

梁喜并没觉得好受些,“建游乐场的话,那片树林怎么办?”

“树是国家的,不会动。”

“还好。”

路崇宁笑了声,“你跟那片树林很熟吗?”

梁喜回忆道,“我在里面迷过路,这辈子都忘不了。”

“嗯,你记仇。”

从路崇宁回国后发生的种种已经充分得到印证。

梁喜冷哼一声,“那得分对谁。”

不知不觉她被路崇宁带着走进树林,雪融化后,上一季的枯叶被阳光晒干,皱巴巴的,踩上去窸窣作响,声音很好听,夕阳光线从枝桠空隙照下来,处处散布着丁达尔效应。

这份光亮同样照在梁喜身上,有一瞬,她感觉自己这块潮湿的腐木终于挺过了漫长难捱的冬日,生命力涌动,破土而出的欲望逐渐强烈。

绕出树林,面前被一块蓝色铁板拦住,上面写着大大的“拆”字,鲜红色,像血一样,梁喜知道铁板里面就是路崇宁曾经的家,屋顶虽然破败,但棱角犹在。

她拉住路崇宁手腕,“不看了,回去吧。”

“怎么了?”

梁喜不想让路崇宁触景伤情,于是找借口,“这都围上了没法进。”

路崇宁转手拉着她,“跟我来。”

铁板边有一条人为踩出来的小路,痕迹很新,应该是最近的,路崇宁打头,梁喜跟在身后,像牵羊一样。

走到尽头右转,再往前一百米梁喜看见两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正在聊天,见有人走过来,其中一个保安招招手,“小宁,过来啦!”

路崇宁终于松开梁喜手腕,“麻烦开下门,我进去看看。”

“好嘞!”

两个保安盯着路崇宁身后的梁喜,小声嘀咕:“新来的员工吗?”

“不像,刚才牵手呢,应该是女朋友。”

“这么说还真是。”

他们的话梁喜听见了,路崇宁也听见了,但都装没听见一样继续往里走。

很多年没人住的别墅,墙体或布满青苔,或已经脱落,院子里到处都是荒草,野蛮生长,参差不齐。

在这些荒草后面梁喜看见几十株干枯的向日葵枝茎,花盘早就掉了,落入泥土,腐烂消散。

多年前院子一角的确种着一块向日葵地,起初梁喜以为是路崇宁他妈种的,后来和路崇宁谈恋爱才知道,因为她从小到大一直喜欢向日葵,所以路崇宁向他妈要了一小块地,买了种子在春天种下,开花的时候梁喜还去看过,黄灿灿一片,明亮耀眼,只是那时她压根没想到这片向日葵是为她而种。

后来路崇宁搬离这个家,几个春天里他又偷偷回来,直到梁喜和他分手。

时至今日,太阳还是那个太阳,可那时的阳光洒在向日葵花盘上,现在的阳光洒在破败的枝丫上......

看着眼前情景梁喜不禁疑惑,明显这些向日葵根茎是去年留下的,那时路崇宁还在国外,肯定不是他。

走在前面的路崇宁根本没注意梁喜在看什么,到拐弯处发现她没跟上来,催促一声。

“来了。”梁喜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

走到别墅前院,满眼都是熟悉画面,门前那棵大树翠绿如往年,树干在风吹雨打之下依然挺拔。

梁喜听她爸说这棵树盖房之前就在那了,路崇宁喜欢,路召庆就没伐掉,这些年长得枝繁叶茂,经常乌泱泱站着一堆麻雀,集体开会一样,一走一过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信航小时候调皮,经常过去吓唬麻雀,他一喊,麻雀受惊相继飞走,盘旋一圈再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