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也不要他帮忙，他总不能舔着脸去。

桑也对面。

许婷被桑也这话说得酒醒了一些。

桑也这件事说得她有点心虚，连带着眼神都开始躲闪：“可我不是给你道歉了吗？”

“对啊。”

许婷的确和桑也道歉了。

流着眼泪，一脸悔恨。

桑也原本当时就打算离开周家，可是因为许婷哭，他心软了。

他以为他等到了自己的苦尽甘来。

他真的太想要家人了。

可是后来才知道，那只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正好陈明从洗手间出来了。

桑也看到陈明，眼神柔和下来，他不愿意继续和许婷掰扯。

掰扯出个对错，也没什么意思。

周家人早就和他没关系了。

他只说：“周夫人，我不配来‘扉页’参加周家的家宴，没关系，现在我找到了真正的家人。我可以和我家人，来‘扉页’。”

陈明走近了，一眼就看到了桑也红肿的脸，正要问话，桑也立刻拉着他转身：“走吧，爷爷。”

许婷看着桑也和陈明的背影，双眼发红，满脑子都是在宴会厅听到的那句：

桑也找了个糟老头子。

桑也找了个糟老头子！

……

真的，桑也丢尽了她的脸面！

与此同时——

聿修走到‘扉页’门口，等候在外的安捷立刻迎了上来。

安捷下意识抬头，顿时一愣：“槡夜先生？”

聿修也怔住了：“什么槡夜先生？”

安捷看着桑也：“就是boss您让我带去看房的，槡夜先生啊！”

这个天其实有些凉爽了。

不过‘扉页’里暖气十足，就算是穿着露背礼服的女人也不会觉得冷。

然而等聿修跟随安捷的目光回头，视线定在桑也脸上的瞬间，他却觉得自己仿佛一脚踏入了冰天雪地，脚下多出一个无底深渊，‘飕飕’的冷气不断从下往上蹿。

槡夜。

桑也。

桑也就是槡夜！

聿修抬脚刚往前走一步，就见证了让他后悔终生的一幕。

许婷发了疯地朝着桑也的后背伸手推去：“桑也，你去死吧，我就不该生下你这么个玩意儿！”

在即将被许婷推倒的瞬间，桑也放开了搀扶陈明的手。

下一秒，他纤弱的身体像一个破败的娃娃，沿着楼梯滚落了下来。

‘咚咚咚咚’的声音，似敲击在聿修心头的擂鼓。

“不……”

聿修大步上前。

可是根本来不及。

聿修还没跑到楼梯口，桑也已经彻底摔了下来。

倒在地上，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长睫在他眼睑落下阴影，安静得令人窒息。

他的手机在颠簸中从他的兜里被甩出，擦着地面一路前行来到聿修的跟前，被他的皮鞋尖撞停。

聿修低头，一眼就看到了挂在手机上的平安符。

那是他求来给‘槡夜’保平安的。

可是现在它的主人却倒在他的面前。

周围的声音突然变得虚幻，连带视野都仿佛笼罩上了雾气，聿修身体狠狠一晃。

他感觉到安捷扶住了他，但他不要。

他把安捷推开，颤抖着走向地上的桑也，然后蹲下，小心翼翼朝着桑也伸手。

却不敢碰他。

他的声音抖得差点让人听不清，

“季冉封……”

“季冉封……”

“安捷，安捷，打电话给季冉封，让他下来！”

第36章 “让他受罪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整个过程像是一场梦。

聿修站在一旁，双目通红，脸色发白，手脚抑制不住的颤抖。

他怔怔地看着周围人员聚集……

怔怔地看着季冉封下楼查看桑也的情况……

怔怔地看着桑也被医护人员小心翼翼搬上担架，抬走……

看似一个毫无关系的旁观者，实则已经双脚踏入荆棘布满的无尽沼泽。

来无前路，后无退路。

聿修满脑子都是桑也看他时凉薄嘲笑的眼，自己亲口曾经说过的话，一遍一遍回荡——

“男人没男人样，不如死了算了。”

“呵，还活着呢。”

“还不如死了。”

“放、手。”

“左雾，人不可貌相。”

“你看医生了吗？下次让我碰到你，你不乐意看医生，我也把你绑去。”

……

何其可笑。

‘槡夜’温柔，‘桑也’凉薄，他用这个特征将两者划分来开，殊不知‘桑也’之所以对他冷淡，都是他自己活该。

他还嫉妒桑也对左雾不同，左雾不就问他要不要医生吗？

没想到，当时他也在现场，却对他的无助视而不见。

还有刚刚，他站在桑也面前，装腔作势的那句：“麻烦让让。”

他曾说过的每一个字，都是聿修亲手插在自己胸口的刀子。

它们在阴暗潮湿的环境里偷偷生长，瞒过了他这个主人，等天一亮，阳光照射，真相大白，终于暴露出狰狞的伤口。

聿修知道，这些伤口将永远不会愈合。

这是他的骄傲自负，他的自以为是亲手在他灵魂上烙印的‘罪证’。

救护车已经走了，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像夏天的虫鸣，聿修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

他眼角湿润，心在滴血。

“聿修，你究竟做了什么啊……”

……

“boss，槡夜先生已经被季先生带去医院了，您要去吗？”

安捷冷静的声音将聿修从混沌里拉扯出来，他把手放下来，哑着声音：“我去。”

微顿，聿修轻轻侧身，看向一楼楼梯尽头的许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