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窈原本打算径自回房,可途径段辞所在的小院,看见仍亮着微弱的烛火时,她隐约想起段辞请罪时,肩上与手臂是带了伤的。
沉吟片刻,时窈干脆脚步一转,敲响了段辞的房门。
房中沉寂了好一会儿,才传来少年冷冷的声音:“谁?”
“段侍卫,是我。”时窈安静做声。
段辞默了默,方才起身走上前来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有事?”
时窈轻轻点头,正要开口,随即在段辞身上嗅到一股浓郁的酒味,源头似乎正是他的肩头。
“段侍卫在饮酒?”
段辞蹙了蹙眉,他只是用酒水清理伤口罢了:“时姑娘究竟有何事?”
时窈沉思片刻道:“我是来谢过段侍卫的,今日救了大人……”
“保护大人本就是我分内之事。”
“还有,替我隐瞒了那夜的实情。”时窈再次道。
少年一滞,那夜的画面再次钻入脑海,她重重磕在他身前的那一下,其实在锁骨留下了一道红痕,几日才消去。
段辞猛地回过神,冷下脸色:“好,我接受你的谢意。”说着他便要关上房门。
“段侍卫!”时窈忙拦下他,从袖口掏出一枚精致的花瓷瓶,“这是上好的伤药,你受了伤,用这个药会好得快些。”
段辞看着她手中的伤药,微怔:“谁同你说我受了伤?”
“嗯?”时窈不解,“今日在院中见到你时,你的肩膀与手臂都受了伤,不是吗?”
段辞却沉默了,他不过一个侍卫,鲜少有人在意他是否受伤,他也习惯了穿一身黑衣,掩去血迹的痕迹。
今日主动请罪时亦是如此,无人在意,命如草芥。
只是他没想到,时窈会发现。
“段侍卫便收着吧。”时窈说着,将伤药塞到他的手中,却在碰触到他的掌心时一惊,“你的手怎会这般凉?”
话落,她像是方才发现什么一般,朝他房中看去。
除了一点微弱的烛光,房中昏暗而阴冷,幽幽散着寒气。
“段侍卫房中没有火炉?”时窈凝眉问道。
段辞因被她碰触的动作一怔,继而垂下视线:“没必要。”
说完,他飞快地后退一步,“砰”的一声将房门关闭。
没礼貌。
时窈心底轻哼一声,不忘温声叮嘱:“不要忘记上药。”
而后,慢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院落。
【系统:段辞的好感度有波动。】
时窈并不意外,一个重度缺爱、又极死心眼的小孩,稍微一些甜头,便能记在心上了。
正如他对苏乐瑶。
而此刻的房中,段辞站在死寂阴冷的房中,听着门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攥着瓷瓶,神情仍有些发愣。
直到打更声响起,段辞猛地反应过来,沉下脸色,将伤药扔到桌上,人随意躺在冷硬的木板床上,任寒夜过去。
第二日清晨,段辞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打开门,是一个叫阿莲的下人站在那里,身后跟着几名抬着东西的奴仆:“段侍卫,这火炉与柴木是时姑娘让我们送来的。”
阿莲边说边命人将火炉抬到房中,炉内仍在烘烤的小火,静静释放着温热。
“还有这几样暖袖与手套,”阿莲说着,打开手上的包袱,“时姑娘见段侍卫未曾有保暖的物件,这几样是前不久时姑娘当练手做给大人的,还新着呢,也吩咐我们一并送来。”
说着,阿莲将包袱放在桌上,对他福了福身子便阖上门离开了。
段辞看着桌上的东西,四五件青白相间的暖袖与手套,一旁,那瓶伤药仍静静搁置在那里,火炉里偶尔发出柴火被烧裂的细碎声响。
段辞不禁上前,轻轻抚了抚暖袖,温软蓬松,像是寒冬的阳光照在手上的感觉。
下瞬段辞醒觉过来,如被火烧般,猛地抽回了手。
*
祈安得知时窈给段辞送去诸多物件时,是在第二日的午后。
那时,时窈方才为他换好后背的药,正坐在他常坐的案几后,安静地翻看着一本话本,偶尔看到有趣味的桥段,还会说与他听。
“大人,你瞧这书生怎的和闷葫芦似的,什么都不肯往外说。”时窈不由朝他凑了凑,不满道。
她看的是狐狸与书生的话本,老掉牙的故事,胜在写得很有意思。
祈安愣了下,看了眼话本,最终目光落在她的面颊上,看了许久,才轻声道:“也许,不知该如何开口。”
“可让一只狐狸这样猜人类的心思,很累啊。”时窈幽幽道。
祈安陡然安静下来。
察觉到他的沉默,时窈朝他看去,随后想到什么:“大人可是伤口又痛了?”
祈安摇摇头:“我无碍,”静了几息后,他哑声开口,“为何送……”
话只说出半句,便断在了嘴边。
“大人?”
祈安最终垂下眼帘:“无事。”
可接下去一段时日,祈安发觉,时窈给段辞送物件越发频繁,甚至……与送自己的,极为相似。
他的手套有所磨损,时窈便为他换了新的。
当夜,阿莲也去给段辞送去了两双。
时窈命人去买了新鲜出炉的糕点,红着脸喂给他吃。
却每一样都留了几枚,由阿莲送去了段辞院中。
时窈发觉绣坊的冬靴里白叠稀薄,便主动为他做了厚厚的冬靴。
几日后,段辞院中也多了双崭新的冬靴。
甚至冬至那日,时窈罕见地下厨,亲自做了浮元子。
是夜,阿莲将一碗热腾腾的元子端给了段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