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听旧时雨(167)
岑听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这是听见了什么。
贺兰朔风笑吟吟地阖掌赞叹:“都说草原女儿多洒脱,今日我可算是见识了。比南羌女子更直来直去,比中原女子更热烈,果然是草原开阔水土养出来的人。”
这话岑闻远倒是难得赞同。
他站在那木罕边上,猛点头,认真道:“嗯!”
岑听南无奈地看了看两根墙头草,特别是岑闻远,那眼神一会儿看天看地一会儿偷偷看那木罕一眼。
可人家那木罕,半分都没察觉,那双载着山峦的眼只管瞧着阿丽娅了。
岑听南弯了弯唇,轻声道:“阿丽娅抱歉呀。这实在太儿戏了。”
虽然她很喜欢这位草原公主的性子,也觉得或许能做个知交,但婚姻之事,哪能如此戏弄呢。
阿丽娅撅着嘴,有些不乐意:“谁说我儿戏了?两座城的聘礼难道还不足以显示我的诚心么?你回去问问你们盛乾朝的皇帝,若是让他嫁个公主过来和亲,就还盛乾两座城,他乐不乐意?”
“哦,这会儿你知道是将城还给盛乾了?”岑闻远探头过来,插了句嘴。
阿丽娅瞪着他:“你闭嘴!”
那木罕眼神扫向岑闻远,他哼了声,懒得同阿丽娅计较地转开头。
岑听南被阿丽娅说得一愣,若真是让李璟湛知晓了……他怕是不但乐意,还要极力促成这桩事的。
眼见她沉进思考里头,顾砚时不满地攒紧岑听南的手。
岑听南吃痛地低低喊出声。
顾砚时低下头,话里带着警告意味:“岑听南,可别告诉我你真听进去了。”
那可真是前所未闻的荒唐事。
岑听南忙堆了个笑出来:“没呢没呢,我只是在想今夜让厨房做些什么好吃的。”
顾砚时大庭广众下掐上她的脸,夸了句:“乖。”
两人旁若无人的暧昧,落在众人眼里,可就别有一番滋味了。
贺兰朔风垂下头,凝视着点地的脚尖,没说什么,唇边的笑容倒是淡了些。
岑闻远愣了一会儿,看向妹妹妹夫笑得快慰,双手挡在唇边,做了个喇叭状,悄声喊:“好样的。”
那木罕拖拽着阿丽娅往外走,还不忘呵斥:“闹够了没?”
阿丽娅垂着头,闷闷不乐地跟着那木罕出了门。
眼见人都走出几米远了,阿丽娅突然挣扎着甩开那木罕的手,跑来顾砚时面前站定。
“顾砚时对不对,我就是看上你这张脸和冷冰冰的性子了。你不愿意没关系,我还有别的法子。”阿丽娅笑起来,两条辫子因为奔跑一晃一晃的,在阳光底下泛着光泽,“我们草原女子看上的东西,从不放弃。”
“是吗?”顾砚时慢条斯理点点头,“那你很快就有第一次放弃了。”
阿丽娅咯咯咯笑起来:“你这人嘴真的好毒,但很有趣。”
“我走啦,以后有机会再见。”她朝岑听南大方地挥挥手。
岑听南也噙着笑:“再见。”
等阿丽娅挽着那木罕的手一蹦一跳走远,岑听南心中五味杂陈过后,这才慢悠悠地堵起来。
她轻轻扯了扯顾砚时从头至尾没松开过的手:“不准乱想。”
“到底是谁乱想了?”顾砚时睨着她,轻飘飘开口。
岑闻远臊眉耷眼地路过两人。
我乱想,行了吧?
这趟门出得,一行四人,有三人都兴致缺缺。
唯有顾砚时不为所动,有条不紊地采购着,该买的鞭炮、对联、窗花,一样不少。
岑闻远跟在后头,生无所恋地开口:“我说,这些东西,让下面的人来买不行么?你们俩不是都带了侍卫?”
顾砚时停在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前头,侧头挑眉看岑听南。
这是在问她吃不吃。
岑听南没什么胃口,但离京这么久,就没吃过甜的,又想着顾砚时一番好意,到底是点了点头。
顾砚时掏出一锭银子,直接将那整棍糖葫芦都买了下来。
岑听南惊了:“吃不了这么多呀。”
“那就叫厨房把山楂化了,给你做成别的甜食。”
糖葫芦酸酸甜甜的,薄薄的糖衣亮晶晶地闪,凝成琥珀的颜色,有几分像顾砚时的瞳仁色。
岑听南吃了几口,勉强提起点精神。
“要不晚上吃锅子吧!”
北边别的没有,可羊肉确是一等一的肥硕鲜嫩。
贺兰朔风也被她的热情点燃,附和道:“再蘸点辣椒,一整个夜里都能热乎乎的!”
岑听南弯了弯眼:“吃食上面,还得是咱们俩懂。”
岑闻远咬着石头一样硬的糖葫芦,正愁眉苦脸呢,就见妹夫对自己投来个眼色。
岑闻远:?这是干嘛。
顾砚时不疾不徐:“这便是自己来买的意义。”
他一副“看见没,娇娇儿又被我哄开心了”的模样,岑闻远瞧着真是碍眼极了。
行吧。
娇娇儿开心就好,他这个做阿兄的,被妹夫气几回又算得了什么呢。
岑闻远将手中糖葫芦咬出天崩地裂的脆响声。
贺
兰朔风双手放在后脑勺,游荡似的飘过来:“咱们这位顾相,可真是个难同台相争的啊……”
岑闻远恍惚地点点头,又猛地摇头,满脸不赞同。
“谁跟你咱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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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昀野同宋珏明日才回城。
城中有空置给守城将领暂住的宅子。和顺和玉蝶提前过来打过招呼,下人们将宅子整个收拾清洁了一遍。
岑听南几人到的时候已是到了晚膳时分。
宅子不算大,两进的院子,却很大气,遒劲的树干分立,虽没有枝叶,却因落雪而显得苍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