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妃传(244)
廉绾想了想。
不错,该回去收集一下此獠的劣迹罪证!明天再狠狠地给他一击!
廉绾闭了嘴。建明帝满意地摆袖而去。
然而第二天,廉绾沮丧地站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骆辰轩隐去嘴角的笑意,一本正经地悄声问他:“宪台大人如何今天不弹劾他了?”
廉绾气哼哼的,半晌方道:“此人城府深沉,一时之间,很难查到些什么……”
顿一顿,又给自己打气:“他不是要回乡祭祖么?正好。本宪恰好用这个时间查他!”
……
……
年后了,众人之间的走动渐渐少了下来。
除了裴姿。
她穿着一件海棠红联珠团窠纹缂丝袄子,一条雪缎棉裙,头上的堕马髻只扎了几条海棠红的头绳,就悄悄地跑了来。
裴姿极爱沈濯铺子里的小食,过年天天命人去买,直到将铺子里的品种都吃腻了,索性直接杀到侍郎府,要求“试吃”最新的。
然而沈濯却只是看着她的衣服觉得不顺眼:“你看我新做的雪缎裙子,怎么看着比你的要更结实似的?你这裙子哪里来的?”
正在大快朵颐的裴姿耸了耸肩,凑过来,悄声道:“宫中赐的,一年不如一年。”
宫中赐的?
沈濯挑了挑眉,凑过去拽了她的上衣裙子细看,半晌,也悄声问回去:“真的一年不如一年?”
裴姿咽下了最后一口酱鸭胗,擦了手,拉着沈濯坐下吃茶,细细地告诉她:“宫中这些东西,早年间,都是各地的土贡,中宫娘娘挑挑拣拣,打叠起来赏赐给宗室勋贵们。
“前几年,嗯,你回京之前,梅妃娘娘诞下双生小皇子那年,皇后娘娘病了一场。眼看着过年,却没人管这件事了。所以陛下索性就把此事交给了太府寺和殿中省。
“谁也不知道这两处是怎么想的,那些土贡连看都不再给我们看见了。而是太府寺直接从外地采买了料子,殿中省做了衣裳再赐下来。
“我娘那时还说,这样也好。省得我们去宫里时,一不小心便跟哪位贵主儿娘娘穿了一模一样的料子衣衫。
“谁知就这么着,这料子却越来越糟。
“前儿过年,我娘去召南姑祖母家赴宴,她眼睁睁地看着甘棠姨妈那件妃色的袄儿,被一枝老梅花枝,直接撕了一个大口子!甘棠姨妈当时就气白了脸,说是早上新上身的。赶着换下来了,还惹得柳家姨夫发了脾气,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这样啊!
沈濯不以为意地笑了笑:“皇家采买什么时候都是这样。要不怎么每年皇商供应的时候,都会全国的商人们打成一锅粥呢!”
“皇商?打成一锅粥?”裴姿满面茫然地看着她。
沈濯心里一惊,暗道难道不是如此?
心思急转,眨眨眼,顺嘴胡诌道:“我记得前唐末年已有专门的皇商采办,现今难道不是么?”
裴姿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半晌,反问:“你从哪里看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呃……
这个可就尴尬了……
“前儿翻一本儿什么书,只溜了一眼,不记得了呢!”沈濯连忙掩饰过去,又转头问外间儿六奴等道:“让你们蒸上的虾仁儿肠粉呢?那得调了汁儿浇在上头,酸酸咸咸的才好吃。都催着些。”
裴姿挑了挑眉,不肯转开话题:“我怎么不知道你对这些事这样在行?难怪你爹爹要迁任户部了!”
咦?这个借口好!
假模假式地不好意思笑一笑,沈濯道:“我跟着父亲在扬州益州都待过,商人们的伎俩看得不要太多。这些还都是小事哩。”
两个人说笑一回,裴姿起身告辞:“你爹爹就要长行,家里自然忙乱。我不多呆了。过些日子你闲了,我再来,或者你来我们家,都好。”
沈濯顿一顿,抿着唇笑:“我也要跟我爹爹去的,等我回来给你递帖子。你想吴兴的什么玩的吃的,回家琢磨了,给我写单子来。我们月底就走了。”
裴姿一愣:“刚才不是说你不去么?”
沈濯笑靥如花:“我改主意了。”
第二九五章 坑
罗氏气得拿着鸡毛掸子追着沈濯满院子跑:“你就不能消停下来?这才禁足了你几天?你爹爹照看你太爷爷还照看不过来,你还要去添乱!沈微微,你给我站住!”
“娘!是正事儿!真的有正事儿!您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娘您再这么不讲理我以后有事儿就都不跟您说了我直接去找爹爹!”沈濯跑得飞快,最后索性一阵风似的去了桐香苑。
她还是得跟韦老夫人交代一声儿,不然怕老人家担心。
韦老夫人自然是不愿意让她出这么远的门儿的,但是沈濯给出的理由实在是很难拒绝:“我今年都十四了。爹爹还能因私走几趟远路?出嫁前,我无论如何再也赶不上第二回 了——他总不能出门办差的时候带上我吧?那御史台不拿弹劾的奏章砸他才怪呢。我想跟着爹爹去。”
叹口气,韦老夫人把她搂在怀里,命人去把头顶依旧在冒烟的罗氏叫了来,劝道:“让她去吧。她爹爹忙,这一年能跟她坐下来说话的工夫加起来,满打满算只怕也没有二十个时辰。好容易走一趟老宅,一路车马舟船的,他们父女俩倒能安安生生地聊聊天。”
听着这个理由,罗氏怔住了,再看看女儿躲在祖母身后祈求满满的小脸儿,满腹的怒气一下子无影无踪,叹了口气,指着沈濯的鼻子,轻声叱道:“你就折腾吧!我看你还能折腾出甚么花儿来!”
这就是允了!
沈濯眉花眼笑地上前给罗氏行礼,又狗腿地给她捏肩:“娘,我知道您喜欢吃那边的笋子,我这趟回来多多地给您带!还有祖母,我知道您稀罕那边的点心,我保证带了材料回来,亲手给您做!”
罗氏瞪她:“你不惹祸就是好的了!我可不指望别的!”
所以等沈信言约了沈信美,打算轻车简从快去快回的时候,忽然发现队里多了两辆车:一辆车上,自家的宝贝女儿带了丫头笑嘻嘻地从车窗冲他招手,车辕上是臊眉耷眼的荆四,另一辆车上,沈信明和隗粲予笑嘻嘻地冲着他拱手。
沈信言哭笑不得。
沈恒捋着胡子告诉他:“我允许的。走吧。别误了行程。”
待到上了船,沈信言把调皮的小丫头拎到了自己舱里,责问:“这一趟千里迢迢,你上回没累够么?这是偷跑的还是祖母母亲准了的?”
隗粲予跟着脚踪儿进来,袖子甩甩选了个座儿坐下,大言不惭:“二小姐带着在下去江南弄一件大事。侍郎忙你的,我们不用你管。”
这两个惹祸精!
沈信言只觉得头疼无比,苦笑道:“微微,你若不告诉爹爹你去吴兴究竟是想要做什么,就不怕爹爹在老宅乱说话,搅了你的好事么?”
沈濯陪笑着给他沏茶:“爹爹,您别听隗先生胡说。我原本就打算仔细跟您商议的。”
隗粲予摸鼻子,翻白眼,撇嘴,一脸的“你说瞎话不打草稿”。
三个人都坐稳了,沈濯轻声将裴姿那天来告诉自己的话都说了,道:“这件事,显而易见是太常寺和殿中省里有人勾结着贪渎了。”
沈信言默然,捻须,点头。
“何官无私,何水无鱼?这本也是常事。然而今年却未必能就这样囫囵过去。”沈濯轻轻地点了点父亲。
沈信言眼睛一眯:“你是说,太常寺正卿刚刚换了人做,而管着给钱的户部又多了一个为父?”
“正是。虽然我不知道新来的那位汪鸣之前都有什么丰功伟绩;但跟他一批上来,去替了父亲礼部侍郎的荀朗,可是在幽州任刺史的。”
沈濯不太喜欢解释这些,但毕竟要跟父亲把事情聊透,自然要耐着性子,“幽州自古是军事重镇,能在幽州把刺史做到让皇上一口气调来接替父亲您,可见这位荀朗必是个有大才干的。如此类比,汪鸣就算没有父亲厉害,只怕也差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