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22)
“如今那袁家小姐已年满十四,来年便要及笄,婚事也势必要开始提上日程了……这原本该是一桩喜事,然今年年初袁守侗调任到京城,任吏部侍郎之后,却与金家走的越发近了。”说到此处,阿迪斯满目忧色。
“此事我倒也有所耳闻……”英廉听出了他的顾虑来。
宫中太子之位未立,而最显眼的莫过于十一阿哥永瑆,其生母嘉贵妃乃工部尚书金简一母同胞的妹子,金简这些年来在朝中如鱼得水,暗下替十一阿哥培植党羽之事,在朝中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党争历朝历代都有,有人想抢占先机,也有人不愿搅和进去,只求中立自保。
冯英廉是这样,阿桂也是如此。
“阿玛常对我耳提面命,道我们章佳一门历代只忠于皇上,从不涉及党争。再者十一阿哥虽受人拥护,但据我所知,并不算得皇上欢心……我私心想着既要同袁守侗做亲家了,日后以免在朝局上产生分歧,便找了机会隐晦地与他劝说了一番。”
阿迪斯说到此处,颇感哭笑不得:“可您猜怎么着?他不仅不听,还执意劝我也效力于十一阿哥!我瞧他那模样,当着是执迷不悟的紧了,便也没再多同他废话!”
“吏部侍郎虽算不上位高权重,然袁家为山东一富,十一阿哥笼络了袁守侗,可谓实力又增。”英廉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才向阿迪斯问道:“贤侄可是因此动摇了与袁家结亲一事?”
“这话我也只能同梦堂公您说了……也不怕您笑话,我现如今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阿迪斯直言道:“我那大儿子去年成家后便放了外任,在河南混了个同知,可他是个粗人,自幼便学不进东西。我这小儿子虽也偶尔顽劣,却胜在还算聪颖,实话说,我同阿玛都是对他寄予了厚望的……实在不愿见他还未踏上仕途,便与党争牵扯到一起啊。”
“这确实是件大事。”英廉点了点头,道:“可若因此悔婚,不仅名声有碍,更等同是与袁家撕破了脸皮,十一阿哥只怕也……中立之道,本是不偏不倚,如此一来反倒弄巧成拙了。”
“梦堂公所言极是,晚辈也正是因此故而倍感烦心啊。”
“此事你先别急着拿主意,去信问一问你阿玛的意思,这门亲事本是当年他与袁家所做的约定,让他来拿这个主意才更为妥当。”英廉建议着道。
阿迪斯想了想,点下头来。
……
另一边,冯霁雯已被领着来到了那彦成所住的胥英院。
冯霁雯一踏进院中,就听得自正堂中传出一阵阵说笑声。
“月牙儿?你怎么也来啦?”
冯霁雯刚来至堂前,下人还未来得及开口通传,眼尖的紫云便瞧见了她,满脸惊喜地自椅上站起了身,迎了上来。
“我正说下午去你那儿呢!”她亲昵地拉过冯霁雯一只胳膊,倒像个主人一样自在,同她介绍道:“这是我两个弟弟,永蕃,永萼,快喊冯姐姐——”她对两个半大的男孩说道,一个约有十一二岁,另一个同冯舒志差不多大小,只有八九岁的年纪。
据冯霁雯所知,紫云共有五个弟弟,是个实打实的长姐身份,但只有两个是嫡出,其它三位都是庶出。
如今能跟着紫云到阿桂家来的,想必是阿桂的亲外甥,紫云的两个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了。
“冯姐姐。”
两个男孩站起身依言喊道,二人头上都罩着瓜皮小帽,大的斯文些,小的则爱笑,一咧开嘴便露出了空荡荡的大门牙来。
冯霁雯瞧着可爱,不由跟着他会心一笑,轻轻拍了拍小永萼的脑袋。
这时她才看清房中都有哪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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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 语出不敬
除了紫云三姐弟之外,还有一位与那彦成差不多大小的少年,以及两位衣着鲜丽的小姑娘。
按照阿桂府里的情况来推断,这少年应是那彦成的二叔阿必达的长子那永成,这两位小姑娘,应就是那彦成的庶妹了。
来之前,她已同西施问罢了阿桂府中的人口情况,但只知韶九的这两个妹妹乃是两个不同的姨娘所出,因不曾见过,二人又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故并分不清她们谁是姐姐是谁妹妹。
为了谨慎起见,便只点头招呼示意,并未开口。
岂料这两位小姐连个点头都没回她一下,一副高岭之花的傲慢模样。
冯霁雯的目光却并未在二人身上多作停留,而是看向了自打从她进来,便一直没有吭声,还坐在椅子上将脸面朝椅背方向背对着她的那彦成。
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没有脸见她了?
很好,看来已经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冯霁雯来不及过多地去感受欣慰,便听紫云道:“哈哈,月牙儿你还不知道吧,某人可都被揍成猪头了!那张脸可精彩着呢!”
那永成比那彦成小上半岁,也是十分开朗的性格,闻言便起哄道:“二哥,快转过头来瞧瞧——”
冯霁雯想着阿迪斯在花厅说的那句‘只是一丁点儿皮肉伤’,便当紫云是在开玩笑,只笑了问道:“韶九,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听得她开口,那彦成才动作迟缓地转回了头。
冯霁雯呼吸一窒。
乌青的眼眶,高高肿起的颧骨,淤血的嘴角……以及无奈的表情。
紫云方才口中的被揍成猪头,此刻放在他的身上甚至都显得过于含蓄了。
这叫一丁点儿皮肉伤?
是亲爹吗!
“怎会这么严重?”冯霁雯觉得自己的脸似乎都在跟着隐隐作痛。
这哪里是打架,这分明是拼命啊。
“唔、唔,他比我严重……”韶九含糊不清地说道。
冯霁雯满脸的不忍之色。
“这回唔,我替你出气了。”韶九似想对她笑,然刚一扯嘴角,便疼的龇起牙来,直吸冷气。
“你这不是犯傻吗?”冯霁雯叹了口气,从西施手中接过自己带来的药油,递到他面前道:“这是我在静云庵时,况太妃身边的玉嬷嬷调制的,涂上去便能消肿止疼,待会儿你让下人帮你涂在伤处——”
那彦成微微欠身接过药瓶,却再重新靠回椅中之时,陡然惨叫了一声,从椅上弹坐了起来。
冯霁雯被他好吓了一跳,直往后退了两三步。
“哈哈哈哈……”紫云好不留情地嘲笑起来。
其余等人也难掩面上笑意。
冯霁雯尚且一头雾水之际,见那彦成极尽小心地坐回椅上,且多是借用了腿上的力气,顿时明白了过来。
莫非……屁/股上也受伤了?
“你们打架……怎么还有这么个打法儿?”她面色复杂地问道。
好好的少年,怎么出手如此猥琐?
那彦成涨红着一张脸,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紫云忍俊不禁地又一阵发笑,道:“那可不是福康安打的,那是我大舅舅拿鞭子抽的。”
“唔……唔!”那彦成瞪向紫云,觉得自己的脸都被她给丢光了。
合着还挨了两顿打?
冯霁雯这下当真是过意不去了。
“哼,我二哥弄成这副模样,说到底还不是为了冯小姐吗。”其中一位小姐忽然冷冰冰地说道。
另一位也紧跟着说道:“但依我看冯小姐还不一定领情呢,方才不还说二哥犯傻呢么?可见二哥你往后还是少做这些傻事为好,吃力不讨好不说,还净给自己丢脸,平白地让外人笑话咱们章佳家。”
冯霁雯面容微微一凝。
这两位对她的敌意,方才一进来便感觉到了。
“胡说什么!”那彦成还是那副含糊不清的声音,然已带上了怒气。
那永成也变了脸色,皱眉低声呵斥道:“吉菱,吉毓,你们俩怎么说话呢?还不快给冯小姐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