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12)
他呆滞的望着天花板走神,枕边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林承哲:我刚看到信息,你睡了吗?
沈溪打字到一半手机就“啪“一声摔脸上,他嫌麻烦直接拨语音电话过去。
“喂?”
“还没睡呢?”林承哲把书本放在膝盖,翻到上次阅读的地方。
沈溪翻个身侧躺,语气闷闷的,“白天睡多了现在睡不着。”
“嗯?”林承哲听电话那头声音不对劲,便问:“咋这声?你感冒了?”
“对啊,本帅哥打工未办而中道感冒,真是天要亡我也!”
林承哲发出轻微的笑声,合上书本,“去看医生了吗?现在好点了没有?”
“嗯,好了,我是懒得打字才给你打的电话。”沈溪抬手抠掉落的墙皮,声音愈发变小。
“我应该没打扰到你吧?”
“当然没有。“林承哲觉得沈溪有点怪怪的,虽然对方在说些开玩笑的话,但语气一点也不轻松。
像把一团棉花用力砸进水里但溅不出半点水花。
“你不高兴吗?“林承哲问。
沈溪愣了一下,沉默许久才缓缓的嗯一声。
他今天情绪确实不好,对他来说生病带来的痛苦微不足道,刺痛他内心的还是因为连累了奶奶。
为了不让爷爷奶奶太辛苦,他拼命打工赚取微薄的费用补贴家用。
钞票拿到手里时他很高兴,给老人家买新衣服时他很高兴,只要笑容能常驻爷爷奶奶的脸上,沈溪觉得再苦再累他都是值得的。
清晨他睁眼看见奶奶守在床前一整夜的时候,沈溪恍惚了一下。
爷爷奶奶的高兴和痛苦可以是他带来的,也可以是他带走的。
小时候是这样,如今还是这样。沈溪因为自己生病感到自责,他不愿看到七旬奶奶佝偻着背为他忙前忙后。
于他而言这比病痛折磨他还要痛苦十倍。
第十章
沈溪长久的沉默令林承哲感到不安,他从休闲椅上站起来,轻声问:“怎么了?因为生病难受吗?”
在没有收到林承哲信息前,痛苦的回忆总是如影随形般充斥在沈溪的脑内。
以前也有过,但他总能做到自己消化,一觉睡醒又是新的一天,可今晚在他万般揪心的时候,出现一个人,然后用温柔的语气问他怎么了。
俗话说难过的人不能问,一问的话难过的事就会一涌而出。
沈溪也是如此,明明林承哲还什么都没说,他的眼泪就啪啪掉下来。
光是听到吸鼻子的声音,林承哲就猜出个大概,但他还是小心翼翼问了句:“你在哭吗?”
夜晚的街道安静得出奇,除了一阵阵微风吹得栏杆上的绿萝哗哗作响,耳畔还有微小的啜泣声。
沈溪不开口回答,林承哲也不追问,他就这样静静等待。
长达五分钟的抽泣声结束后,沈溪才将发生的事情告知对方。
林承哲了解沈溪的不多,刚见他时是带点偏见,可光凭这段时间的相处,沈溪所表现出来的种种都证明他的偏见是错误的。
沈溪很有教养也很有礼貌,讲义气,性格总是大大咧咧的,对谁都热情开朗,私底下还喜欢可爱的玩偶。
阳光乐观,积极向上,如果要向别人介绍,林承哲会这样形容他。
只是人总是多面的,就像现在的沈溪,他也会有脆弱的时候,对感情细腻的那一面。
“其实我就是觉得愧对奶奶,她快八十岁了,又要照顾爷爷又要照顾我。”哭过的鼻音更重了,沈溪一手环抱住蜷起的双腿。
“早知我就不去打那破工了——”沈溪又想起见到妈妈的场景,他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叹口气。
算了。
“我今晚话有点多,还是不打扰你了,你快去睡吧。”
“没有打扰。”林承哲说:“沈溪,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他的声音平静而有力。
“你努力赚钱是因为家庭,生病是你能预知的事情吗,奶奶心疼你所以照顾你,你心疼奶奶所以才觉得愧对于她,人和人之间不管什么关系,都是相互亏欠,相互给予,你说这些也是你的错吗?”
“沈溪,不要责怪自己,不要自己欺负自己。”
一股凉风拂过,带着雨滴“啪嗒啪嗒“拍打在玻璃窗上,世界彷佛瞬间被雨声包围。
林承哲说的话一直回荡在沈溪的耳边,他不爱跟别人说这些话,就连小程哥也没提过。
说到底沈溪就是觉得讲这些太过矫情。
上学被欺负他觉得是自己倒霉,打工被训斥他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路上摔一跤他都会认为是双脚有毛病。
所有不如意的事情他都先把错误归咎在身上,复盘,下次再做的讨人喜欢一点,但他从没想过讨好自己。
因为至始至终沈溪就没放过自己。
许是刚刚把病气哭走了,沈溪塞了一整天的鼻子终于畅通。
“谢谢你跟我说这些林承哲,我说真的。”他平复好心情,坐起来靠在床上。
林承哲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松了口气,“你能好点就行。”
他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行。”沈溪抿抿嘴,转眼就看见窗户没关严,桌子被溅得到处都是水。
“哎呦我去!”他没来得及挂断电话就急忙爬下床,更糟糕的是放在桌面上的试卷全被打湿。
林承哲只听到屏幕里传来一声哀嚎。
“你没事吧?发生啥事了?”
还好作业都没写,要不字都该花了。
沈溪侥幸般松口气,他看着空白的试卷突然嘿嘿笑两声,开口问:“你作业写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