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回头(81)

“嗯？”

“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怎么了？”

“你是咋认出我的啊？我小时候和现在长得很像吗？”

林承哲睁开眼睛，轻轻摩挲沈溪的后背：“像，我一直记得你，所以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

“我爸爸的事情……”沈溪顿了顿，又换了个问法：“你见过我爸爸吗？”

“见过。”

“那你能和我说说那天在你家发生的事情吗？”沈溪抬起头，犹豫了一下又垂下眼眸：“算了，还是不要讲了，我就随口一提。”

“沈溪。”林承哲低头看他：“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但我不想看到你难过，过去的事情终究是我家对不住你们。”

“不是的！不是你们家的错。”沈溪猛地摇头，声音有些哽咽：“其实是我的错，是我害了我的爸爸。”

林承哲眉头紧皱，静静看着他没说话。第一次见到沈溪时，他嘴里就是一直反复这句话。

“我小时候很不听话，是我闹着要我爸爸给我买蛋糕吃。”沈溪喉咙动了动，“可我家条件不好，电费都交不起，我爸爸答应我做完工就带蛋糕回来，就是那天出的事。”

“哎，那天我要是不闹着要吃就好了，不然爸爸也不会那么急迫要去赚钱给我买蛋糕。”沈溪的眼眶渐渐红了。

但凡想起过去，父亲的脸就会出现在他眼前。

沈溪好后悔，好后悔最后一次和父亲对话时，他还在闹着脾气，要是他再懂事点，语气再好点就好了。

林承哲感觉胸前湿热一片。

难怪沈溪会说出这样的话，原来在他小的时候就已经把错误揽在了身上。

五岁的林承哲虽然年纪小，但他知道家里来的工人都是公司安排的，所以即使没有沈溪想吃蛋糕这件事，他的父亲还是会来到他家，意外还是会发生。

命运即是如此。

第六十六章

“这不是你的错啊沈溪。”林承哲将他往怀里再带了带，“你那会才五岁，这怎么能怪你呢？”

“我没办法不去这样想。”沈溪哑声道，“大家都说不是我的错，可只有我自己知道……”

在无数个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夜晚里，只有他自己知道最该怪谁。

这真的只是一场意外，但林承哲没有讲出来。

十几年来沈溪都活在愧疚中，或许他早就想通，但比起接受现实，他更宁愿揽责自省，即使会让自己加倍痛苦。

小时候林承哲不懂什么叫做“命运“，但他知道什么叫做无能为力，如今面对在他身边的沈溪，他再次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沈溪心中的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

若想让他走出这片阴影，或许需要更亲近的人去开导他。

林承哲轻轻拍着沈溪，直到哭声渐渐平息。

房间内仅剩细微的抽噎声，沈溪窝在林承哲怀里，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然后他喊了一声：“林承哲。”

“我在。”

“没事，叫叫你。”

“嗯。”林承哲拉下一小截被子，他揪了下沈溪发红的鼻子，在他耳边柔声道：“如果你无法释怀，我会陪你一起背负。”

沈溪吸了下鼻子，随后推开了林承哲，红着鼻子眼睛说道：“热，我们还是要保持距离的。”

鼻音很重，听起来很认真，又像是在撒娇。

林承哲愣了片刻，低声笑了起来。他知道沈溪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

“好吧，听你的。”

沈溪翻了个身平躺，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忽然嘟囔了一句：“谢谢你林承哲，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到底是真困了，话音刚落下他就乖乖睡了过去。

林承哲看着他熟睡的侧脸，动作轻轻的在他脸颊亲吻一下。

“做个好梦，沈溪。“林承哲轻声呢喃，随后也满足的闭上了眼睛。

冬去春来，四季流转，不知不觉已是一年。

高三的课业繁重，学生们脸上的稚气被压力取代，走廊上不再是轻松的闲聊，而是一句句飞快交换的考点和笔记。

沈溪和林承哲依然遵守着当初约定“保持距离“的规则。

在这一年里，他们的互动从频繁转为克制与细水长流，但感情却没有因此变淡。

而沈溪的变化显然要更大些。

高三下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成绩排名单贴在墙壁上时，沈溪站在门口处看了许久，终于在全年级前五十名的榜单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沈溪！你的排名在这！”陈超比他还要激动，“第五十名！你真牛啊！”

沈溪克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他拍拍胸脯：“哎呀，运气好运气好。”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份“运气”背后，是多少个深夜挑灯苦读的努力，是多少次快撑不下去时，林承哲在一旁不断地鼓励。

“承哲！”沈溪转过头，在走廊看到靠墙而立的林承哲。

“恭喜，沈溪学霸。”林承哲扬了扬手中的奶茶。

“哇，还是你懂我！”沈溪接过奶茶，赶紧吸了一口。

又是炎炎夏日，知了声声，像极了一年前的那个夏天，只是这一年的时间，仿佛在沈溪的忙碌与成长中飞快流逝。

一年前的沈溪，成绩垫底，全年级倒数，连老师提起他都只会无奈摇头；他是那个在打工间隙埋头抄作业，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少年，是那个为了补贴家用努力奔波的孩子。

生活像一片沼泽，他越挣扎，越陷得深。

那时候的沈溪，连做梦都不敢奢望自己会有一天能踏进全年级前五十的名单，更不敢想生活竟会有一丝改变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