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调(332)
连忙拉住怀东:“他不是说过想坐船吗?你们快去找啊,沿着河水找。他身体不好,骑不了马,走不远的。”
突然沅水大哭大闹,我们吓到她了。或者她知道什么,心有灵犀先哭一场。
无浪也拉住怀东:“我们老家的狗生病,知道快死了,就自己跑出去…”
怀东心烦意乱。他最憎恨的人,此刻消失不见,他发觉他没那么恨他了。他带着很多人出去找,老城和新城,水路和陆路,山坡和树林。十多天来过去,什么都没找到。
“小水,别哭了。”回来后,他抱着孩子安慰,“怀东叔叔一定会找到他的。”
我忍不住,走到外屋哭泣。发觉无浪和曹校尉一起坐在门口,这几天他们累坏了。
曹校尉说:“夫人,该找的都找了。说句难听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现在一根头发都不见,真是离奇了。怕是他坐船逆流向上,给水冲走了,那就找不回来。”
无浪不言语。他知道找不回来的,从一开始他就知道。
曹校尉见我们心情都不佳,遂告辞离去,临走前递给我一封信。今天刚送到驿站,从京都寄来的。
我一看,又是公主的信,一看字就知道。屋里的怀东抱着孩子,我不想打扰他,这些天他够累的,自己拆开了信。
信上不过几行字:
怀东哥哥,我们刚到京都。有一件事,我不能瞒着你。小冰姐姐不见了。他们说她在树林里走丢了。陛下很伤心,他病了。你能回宫吗?我很害怕,也很想你。
就这样,我们匆忙上路,赶回京都。我风雨飘摇的人生路。从父亲离世,没有一刻得到宁静。小时候从乌潭逃出来,眼见自己的家给烧了,我曾以为天要塌了。没想到,人生路的考验一波接着一波。怀东带那么多人干吗?他没有回答我。已经没有镇国公府了,怀东只有他自己。无浪跟我们同行,他说阿博走了,他只能跟着小姐。抱住沅水,满眼仓皇和迷茫。只怕南宫世家也将烟消云散,就剩我们了,蠢笨木讷的我,还有稚嫩的你。
第109章 风雨流年(二) 镇国公府的匾额摘了,……
镇国公府的匾额摘了, 没有那张金漆的匾额,整个府邸灰扑扑的。今年入秋很早,霜寒露重, 小雨时落时停, 夹着冷风, 吹得人发抖。
我花了好几天收拾屋子。找出一张掉漆的小摇床, 挂上旧年的金铃铛。摇着这东西, 沅水就不哭了。安排好吃的用的,这才想起怀东,他去哪里了?送我们到家后,他就出去了。
对于小冰成为皇后这事,怀东从没表达过欣喜。我猜他不喜欢她嫁给单立。如今她下落不明,他憋着一股气,一定找单立理论去了。放下家务, 猛地抽回神。这可如何是好?他那副耿直的牛脾气,若冲着陛下口不择言, 只怕要得罪人的。
等到怀东和无浪回家,他俩却闷闷地皆不啃声。原来他们一直没见到单立,甚至连宫门都迈不进。
怀东说:“守宫门的羽林卫我全不认识,出入要手牌, 问什么一概不知。”
见不到单立,比见到他更令人不安。小冰就这样消失了, 没人给我们一个交待。心里这样想,但我不敢吱声。因为怀东已然心怒意懑, 我怕引得他更急燥。国公府乃至整个京都城,不再是熟悉的模样了。屋檐口一直落着雨珠子,滴滴答答, 弄得我心里湿漉漉的。
这天我出门买米,找了几家铺子,不是歇业就说没货。找到春风楼,店家终于拿出几斤面粉,我见柜子内还有蜂蜜和牛乳,用银锭子都换来了。装货的间隙,另一辆缀白苏的马车渐渐驶近。
分辨出那车上的素衣妇人,我随后喊:“元少夫人,还记得我吗?”
她是元茂喜的母亲。那段在京都小住的日子,她们母女对我很好。而且喜儿能说出我的全名。
妇人停顿片刻,她没忘记我。很快上前携起我的手,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是了,”她微垂着眉角,“南宫家早该有人来的。皇后娘娘就这样没了,我们都很难过。”
我便打听喜儿在哪里。
少夫人的眉眼更灰暗,阴沉的风吹着两鬓灰发,而她一身素服,毫无装饰。
我的心咚咚直跳:“喜儿呢?她不会也…”
少夫人按住激动的我:“是喜儿的祖父,他过世了。家里的法事刚做完,我来订些东西,好叫人送去寺庙。”
这时春风楼的掌柜送来一份斋菜目录,请我俩进去说话。
停顿片刻,又有一辆宝蓝顶盖的马车,急匆匆地似风掠过。眼见一位端庄的贵妇露脸,面容严肃,与元少夫人对视一眼,两人皆一怵。
那贵妇裹着深色貂皮,撩开车帘,开口就问:“老太公离世,郡主府遣人去告慰灵堂,娘子怎么拒之门外?”
少夫人很冷淡:“闵代英怎么不来?他做主弄死我家翁,只遣小兵小将告慰一下,这不合礼数。”
贵妇立刻怨怼:“大娘子休要胡言。英儿有什么本事,他能弄死谁?倒是老太公生前可劲地挤兑他。拉着前桥阁,当众给他下马威,杀他的人,逼他的人走。如今他两眼一闭,留下一堆人,继续跟咱们针尖对麦芒。郡主府从未得罪过你们。英儿究竟哪里做得不对?陛下还未说话,你们上赶着替天子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