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调(45)
“陛下,都是侯府的失职。请陛下惩处。”
可是行刺一事应该是机密,长丰不会堂而皇之地讨论。
“你们审到哪里了?定了罪,就重重地判。”
王珒不敢置声,于是刑曹尹大人就把刚才的事简报了一遍。
尹大人说道:“因为侯府是否纵火一事,证据不够,还需再查。如今,先让侯府安置所有苦主,赔偿南宫府的损失,平息这场风波。至于王公子,审讯完毕后交还巴陵府看押,直到查清事件真相为止。”
长丰扬手招了两位阁老,挑眉问他们:“是这样麽?”
冯坚未说话;娄柱尘思索片刻,才说:“老臣认为,为了地方安宁,最好尽快平息此事。而成安侯府,责无旁贷。”
长丰笑了笑。
“好吧。这把火的事,先放过你。”
王珒重声说道:“谢陛下开恩。”
这时长丰朝叔父丢过来一个眼色。那个眼色仿佛在说,看吧,我就是这样在应付这些人。
于是冯坚重新捡起并地分赃一事,他也是简略地将经过禀告,就等着圣意裁夺。
长丰翻开起账册来,那是我凭借记忆,重新写出来的账册。
“这件事,王卿家倒是认了。”
王珒跪在一旁,以头磕地。
“成安侯府,不敢狡辩。还请陛下重罚。”
长丰一页页地翻过去,口里说道:“你搞了这么多金银田庄,难怪天不怕地不怕。”
在他翻看与讥讽的过程中,王珒始终不吱一声。
长丰斜睨着他:“怎么了?这些财帛,都预备怎么处置?”
王珒却为难地,支吾而语:“禀告圣上,这些年来,成安侯府为了扩编,需要增加不少补给。良田与财帛,都是劳军之物,其实侯府并未挪作已用。”
长丰慢慢变了脸色。
冯坚生气说道:“胡说八道。侯府扩编的军饷,难道不是按季发放的?可曾少了你们一分一里?”
王珒垂下头:“自然不会少。只是…”他略作停顿,“只是军饷发放流程繁琐,等实际发到官兵手中,至少要迟三月。”
他谨小慎微地解释着:“陛下,一人一张口,不可能几个月不吃喝。侯府是直接面对兵民的地方,无计可施,我才把闲置的土地收过来种粮,每桩买卖,都有白纸黑字可查。”
长丰并不啃声,拿眼睛瞅着娄柱尘与冯坚。
娄柱尘连忙上禀:“陛下,每季军饷数目都按时从前桥阁发出,只是到了户曹批核需要时日,另外金库取现也要等待。所以大致会延误三十到四十天。”
冯坚接着说:“陛下,军饷发放的流程都是必要之举。大数目的银钱怎可草率而放行,户曹需维护每月每季收支均衡,才能令金库稳定。”
这两位前桥阁的老滑头,都挺厉害的。
于是王珒立刻服软。
“的确如此,是小民见识短浅。侯府远离京都,如果手上没钱,只能使些笨拙的手段。小民不比几位大人,俯瞰全国,高瞻远瞩。”
他又朝长丰跪拜。
“陛下,账册上的桩桩件件,成安侯府不敢狡辩。请几位大人,按照律例重罚。”
长丰还在细细看着账册。如果说王珒有多么狡黠,那么长丰也不会比他差。
他把账册从第一页翻到最后,又从最后翻回第一页。
而王珒跪在他的脚边,一动也不动。
最后长丰说:“这么看来,是我亏待了你?又叫你们扩编,又不给你们吃饱。”
他这样一说,其他三位大人连忙下跪;而王珒亦感不妙,将头埋得更低。
因为厅中的官员都是跪拜的姿态,叔父和我也不好坐着,都站立一旁。长丰看见了,突然将手上的账册扔过来,正好扔到叔父面前。
“师兄,你看到了吧。这本账是南宫府呈上的,你都看过了吧。”
他突然笑起来:“你说,他们该不该打?”
未及反应,他大步将账册抽回。然后,让我目瞪口呆地,他卷起账本,疯狂地朝地上的人打去。
“叫你们贪得无厌!叫你们巧言令色!”
他是把地上跪着的人,都当作王珒了麽。叔父拼命拉住他,口中只说陛下息怒。
这个场景太诡异了,而跪在地上的臣民们,居然没有一个动弹,听任他的发泄。
过了许久,等到帷幕外的雪花再次飘落的时候,长丰终于发泄完了。他气喘吁吁的,雪飘进他的脖子里,同他浑身灼热的汗混杂在一起;而其他人则被冻坏了。
“陛下,”叔父也只能下跪了,“请息怒。事已至此,不如想想如何惩治,以儆效尤。”
长丰退回座椅深处,目光恢复平静。
“几位卿家起来吧。”他说。
“各位都幸苦了,”他的心情好多了,“王珒还是押回巴陵,就按照刑曹的意思来。至于惩处…”
这时,一直长跪的王珒立刻说:“陛下,小民愿承担一切。家父年老,请手下留情。”
长丰说:“王珒领鞭笞一百,回巴陵理清人命官司。然后,成安侯府迁至邺城,替我看守与南岭的边防。”
这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显然王珒也愣住了,半晌没有接话。
他又朝娄柱尘一挥手。
“巴陵成安侯府邸,指派执书副史娄柱尘前去清点。一月之内清点完毕。”
娄柱尘立刻应声遵旨。
长丰问一直沉默的王珒:“怎么了?王卿家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