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松逐鹤(121)
怜妃瞧了他一眼,见他徜徉幻想,便垂下嘴角,又面无表情地盯着湖面了。
而此际,同有一位少女凝视池水,欣赏湖面上自己寂寥身影,整个人都恹恹的。
宋步苒抬头,见程菽身后跟着宋知止沿着长廊朝自己这边亭台走来。她有心要在两人商量政务时在一旁旁听学习,可人还没凑近就被宋知止给赶了出去。想争辩几句,可话到嘴边,看到程菽淡漠神色,便撇了撇嘴,百般不愿意地走了。
“你何必赶走迟迟,让她听一听也是好的。”程菽佯装漫不经心,坐到亭台下后,看到长廊尽头少女独自倚靠栏杆,拿了把鱼食喂鱼。
漂亮的脸蛋上是丝丝缕缕的落寞。
“迟迟不明事,言语无忌,且不知为何近日以来心事重重,心底憋着事,问了又不说,怕她一个不高兴又闹起事来,冲撞了老师。”宋知止解释道。
程菽淡淡地点了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了。两人商量了一会事宜,宋知止便预备告辞。他走到长廊下,牵了妹妹手,说:“走吧。”
宋步苒转头,见程菽在亭台下品茶,目光望向湖水,整个人好似笼罩在一层不能靠近的朦胧雾气当中,便堪堪回首,跟着哥哥走了。
只是那目光,顺湖水的微澜,悄然来到少女渐远的背影之上,好似一声听不见的叹息,一道探不明的惆怅。
“哥哥。”方出了程府,还未上轿,宋步苒却停了脚步。
“你回去吧,让我一个人走一走。”
宋知止捏了捏妹妹的脸蛋,笑道:“不行,谁知道你又要去哪里惹祸?”
“不会惹祸了,我就想去喝喝茶。”
“家里有茶。”
“你别管我了!”宋步苒挣脱宋知止的手,死活不肯上马车,宋知止知道自己奈何不了她,也只好由她去。他转身向程府的管家拱手,“让您见笑了。”
老管家笑着摇头,心道肯定不过一会儿这宋家小姐又得折回来。他想的没错,这宋知止的马车刚拐过道路的一个弯儿呢,宋步苒就踩着小碎步轻快地跑回来了。
“宋小姐,不进来?”老管家笑眯眯的,心底生着欢喜。
宋步苒在程府门口一站,朝里面望了一眼,摇头:“不进去!”
“这可怎么成,叫您在外边儿守门呀!”
“又不是没守过!”宋步苒莫名来气,坐在程府门口的青石台阶上。多少次她都坐在这里了,今日也坐,明日也坐,那又如何?
她既想见到他,又不想见到他。面对程菽,她感到一种巨大的无能为力,这种感觉就像多年前她瞧着哥哥读完书后去参加考试,而自己却被留在了家里学女工。她也是读了书的,可她偏偏不能参加科举,就因为她是女子。而程菽,也不是不娶妻的,之所不娶自己,就因为年纪小。
这性别和年纪,就是她的死穴么?
越想越来气,她恨恨地直跺脚,“讨厌死了!讨厌死了!”
“讨厌什么?”身后猛地传来程菽淡淡的声音,宋步苒吓了一跳,却很快反应过来。
她也不转身,背对程菽,抓着衣襟,咬牙切齿地道:“我讨厌我是个女子,更讨厌我是个年轻的女子!”
“这我倒是头一回听说。”程菽扬起嘴角,“多少人求不来的碧玉年华,叫女子怀念,男子恋慕,迟迟却是讨厌。”
宋步苒回头恨恨瞪了一眼程菽,大抵这天下也只有她敢如此冒犯一位一品官员,她有心要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却话到嘴边,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气冲冲地站起身,朝程菽草草地行了个女仪,“我走了。”
说罢,宋步苒毫不拖泥带水地转身。
“迟迟。”程菽叫住了她,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滞涩,好似艰难冲破了一道屏障似的。
“留下来,和老师一同用晚膳罢。”
宋步苒脚步一顿,满脸的不可思议。
哪一回不是她死乞白赖地才能求着这机会,可今日这程圣人是怎么了?她狐疑地转身,以为自己听错了,就见程菽转身进了门。
“再不过来,为师就叫人关门了。”
“来来来!”
宋步苒欢呼一声,心中阴霾一扫而光,像只蝴蝶似的就飞进了程府。
第69章 凿个池儿,唤个月儿来……
赵瑞押进京后, 便下在兵部的地牢里等待提审。林清和冯延年碰了几次面,商谈得还算是顺利。冯延年深知赵瑞犯事之重,已是想要遮盖都无法遮盖过去的地步了。等待此人的就只有一条死路, 只是看他要拉着谁垫背而已。
上次打了个胜仗,如今可不是硬刚的时刻,适当的示弱才是长久之计。冯延年虽胆小怕事, 但好在有个算盘脑袋,是个见经识经的主儿。他没有郦径遥那样的野心和跋扈,也没有王鄂新官上任的显摆和招摇。对他来说,不求什么功,无过便是功。
现下赵瑞犯的这些事儿, 就是他听了也不禁咋舌。怎的胆子如此包天,也不知张邈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但就他自己来说,他很感激自己手底下的那批尸位素餐的人,竟叫这事没传到自己耳朵里来。反正该换的人先前隋瑛给他换了个遍, 如今他一无所知,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罢了,总归是兵部的事儿, 我刑部和大寺也只是走个过场而已。”他心忖,便甩手由着林清了。
林清这一次可谓发挥出了极致的政治手腕, 东州方一出事,他便下旨着令个地方军队将领自行纠察作风问题,鼓励相互检举, 不出几日, 检举的折子从宁朝各地四面八方地飞了过来。抓住这个机会,林清又可以调整兵部人员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