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松逐鹤(284)
郦椿还是第一次住进这样别致的宅院, 与他原先富丽堂皇的郦府不同,也与简陋淳朴的隋府大相径庭,这里一切都通过精心的布置后颇具江南风格, 清幽雅致,繁而不俗。
林清叫他随便挑一间厢房,这里的下人也都是皇帝指派过来, 通过司礼监的严格挑选,都是极妥帖的。郦椿就挑了离林清厢房最近的一间,他说万一林清夜间不适,他也好及时去帮扶。
林清便由着他了,他这时心思都在别处, 搬了铺着短绒毛毯的躺椅到他过往最喜爱的亭中,在燃烧的檀香当中,他于稀薄的日光中闭眼,静静等待。
阳光将他的皮肤照得几乎透明, 好像风一吹,这个人都要走了似的。
一双手轻轻从后面伸出,掩住了他的眼。
林清也不动, 掌心传来熟悉的温度,他的嘴角上扬。
“想我没?不想我可就亲你了。”倪允斟戏谑的声音钻进耳朵里似的, 林清打了个哆嗦。
“当然想,一路都在想。”
“就路上想,到地儿了就不想?”
“我……”
话还没说完, 嘴上就被轻轻啄了一口, 林清一愣,视野中就出现倪允斟那张玩世不恭的脸和痞里痞气的笑容。
“咦,怎么不生气?”倪允斟疑惑地盯着林清, 又凑近在他唇上吻了吻,发现林清还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一点都没恼的意思,这倒让倪允斟不自在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林清伸出手,搂住倪允斟的脖子,飞鱼服硬挺的衣襟摩挲着林清的胳膊,他侧首莞尔:“我高兴还来不及。”
倪允斟连忙抬手摸林清的额头:“也没发烧啊?怎的士别三日当刮目相见?哦不对,难道你回心转意,知道择之哥哥的好了?”
倪允斟露出坏笑,就要上手去搂林清的腰,只是手还没伸出多远都碰到林清的痒穴,逗得他直笑,不一会儿眼角就挂上泪珠子了。
“好择之,饶了我吧!”
“是不是回心转意啦?是不是?”
“好好好,是,是! ”林清求饶地说,可即使他再反常,倪允斟也不会天真到认为林清真的移情别恋的程度。
他自诩了解他,他也的确了解他。在林清笑得花枝乱颤时,反手就握了他的手腕,片时就蹙眉道:“这半年算是白养病了,也没见你好多少。听闻去山里剿匪都还把你带上了?这是我不在那里,在那边我高低削他一顿!”
“择之,是我自己要去的。”林清脸色通红,被倪允斟放稳后,倪允斟就挤进这堪堪睡得下两人的躺椅中,一手搂着林清,一手半撑着头。
他凑前在林清脸上吻了吻,正色道:“想死我了,知不知道?我倪择之这辈子就没为别人这么牵肠挂肚过,你呢到好,一封信都没。”
“给你写信了,就得给皇帝写,我可跟皇帝说什么?在山如何我便如何,这些你在邸报上都看得见。另外,你派的那几个人眼睛尖着呢,你什么不知道?”
“嘿嘿,不是有水平的心腹,我会让他们护送你去?你若是在路上出什么闪失,我也懒得活了。”
林清转头,自下而上地看倪允斟,弯起食指就在他额头上弹了一弹:“不准说这种话,你也不是每个牵挂的,官途凶险,望之那个直性子,没你这层关系,迟早得吃大亏。”
“各人有各人的命!那小子现在不认我呢!”倪允斟嗤笑一声,无奈摇头。
林清黯然:“都怪我。”
碰的一声,林清的额头也被弹了一记,他惊呼一声,就听倪允斟说:“怪你什么,要成大事儿还顾前瞻后的?”
林清揉着额头,怒道:“你这么用力做什么?!”
倪允斟扒开林清的额头一看,果真红了一片,就差起个包了。
“嘿嘿,择之哥哥是练家子,手劲儿大……”倪允斟不好意思地笑,给林清揉额头,林清趁他不注意又弹了他一下,两人便像小孩一样在躺椅上争闹起来。不过几个回合林清就恼羞成怒耍起赖来,倪允斟得意洋洋差点把御赐的躺椅压垮。
“不跟你玩了。”林清从躺椅上挣扎起来,说:“你一个人坐,我走了!”
“走哪儿去?!”倪允斟大咧咧地望着林清,“走了这宅子我来住!”
“你今日下手这么狠,把我脑瓜儿都给弹红了,若是以后我脑筋转不过来被那个齐桓给害死了,这都赖你!”
林清没好气地走到亭边,倚栏坐下,倪允斟蹭的一下从躺椅上跳起,喊道:“他敢!”
“他怎么不敢!”林清起身,“你跟我说说,他怎么不敢!”
倪允斟双眼微眯,寒光一闪,“哦,感情在这儿等我呢!怎的,见善是想责备我这个当指挥使的没做好本职工作?”
林清神色软下来,拉了倪允斟的手,温和道:“我哪里是这个意思。”
倪允斟坐到他身边,说:“的确是我没做好,程陨霜那件事到现在还没调查个所以然出来。”
“他的目标不仅是程陨霜,还有一个人。”
“难不成是你?他知道皇帝在意你,不敢动你。”
“没错,他不敢动我,因为他的目标也不是我。”
“哦?那会是谁?”
林清意味深长地看向倪允斟,道:“是我的在山。”
倪允斟闻言蹙眉:“据我所知这两人没什么往来,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
林清摇头,耐心解释道:“兵部如今他大权在握,我若是随意伸手,怕引起注意。你若是有机会,调查一番武选司中的军械往来。”
“你的意思是,他私自挪用军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