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梦松逐鹤(97)

作者: 美岱 阅读记录

是以他爱恋隋瑛,他亲近倪允斟。

前者知晓他的过去,而后者对他一无所知。

只是缘份二字,向来人断定不得。

稍稍平复心绪,林清睁开眼,眼睫湿润,笑意却是温柔。倪允斟宁静地谛视他,无任何言语。

“所以说,人都抓到了吗?”是时候切入正题了,林清离开倪允斟的手,问。

“嗯,又抓了两个,还在审。”倪允斟收回手,淡淡地回答。

林清端起茶盏,小抿了一口,“目前还未有结果吗?”

“供词不一,尚分不清真假。”

“哦,如何?”

“一人说是郦径遥指使,要取宋大人的命;而另一位却坚称,是太子要要岐王的命。”

“或许他们所说都是真话。”

“也许罢,总之,我会如实禀报圣上。”

“即使涉及太子,也要禀报?”林清抬眼。

“太子是未来的皇帝,可锦衣卫只听命于当今的皇帝。不管是谁,锦衣卫都会报。”

“择之,处事小心呐。”

倪允斟看了一眼林清,笑道:“我比你懂圣上,在宫里当差也十多年,不是白混的。只是你,多穿些,春捂秋冻,还没出正月呢,天气冷,可要照顾好身子。三天两头叫郎中,你那隋瑛哥哥照顾不好你,可别怪我又要抢人了。”

起身,倪允斟懒懒地伸了个懒腰。天色渐暗,黄昏降临于松林中,曾听说那日土地庙相会叫某位堂官找了整座城,便也不想再让林清为难。不知为何,他此际心口发痛,许是回忆起了旧事,又或是方才落在指尖的泪水,叫他有些许迷惘了。

奇怪,他能分明感受到眼前人的悲伤,可他又为何悲伤呢?

夏炎与他何干?

一个惠州人,怎会和广陵那事扯上关系?想必是做戏罢,也好,也是肯为他做戏的。

自嘲地笑了笑,他今日没有再去亲吻林清,讨得人不愉快,便说自己要回宫了,嘱咐林清回程务必当心。

“趁早走,天色渐晚,林间昏暗,走路要注意脚下。”

说罢,他便推开木门,回头赠予林清一道灿然微笑,便消失于松林当中。

林清笑着看他离去,确定此人不会再回来后,独坐原地。少顷,他抹去眼泪,披上披风,踏上回程路。

松林幽深,枝枝相交。日落鹄鸣,身影寥寥。

世事浮云,何堪回首。

但行眼前路,莫问悲伤何。

——

庆元帝踱步在玉峦殿内。

灯火通明,万千烛火摇曳在黑玛瑙之上,庄严而神秘,倪允斟跪在殿中,如镜地砖上,他看到庆元帝的衣摆来回拖动,留下愁绪的痕迹。

“早晨,隋瑛就带着陈泽的供词来了,说是太子。”庆元帝自顾自地道,“如今你来了,也说是太子。”

“还有郦径遥郦大人。”倪允斟恭顺道。

“朕知道,朕知道,朕只是不信,太子,他怎么……”庆元帝叹息一声,苍老面庞上覆盖着片片乌青云翳。太子是他还未登基前得的第一子,是他最为钟爱的王妃所诞。王妃未来得及等到他登上宝座便撒手人寰,太子便留在他身边,由他亲手带大。

他犹记得那孩子幼时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时的模样。

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这心头肉,他才杀出一条血路,登上皇位。

可是物是人非。

庆元帝再度叹息一声,道:“太子有错,也是年轻气盛,才被人撺掇,迷了心窍。最重要的是,他身边之人,良莠不齐,张云深作为他老师,也未曾给他提点提点,什么人该用,什么人不该用……呵呵,郦依,平庸之才,无能之辈,还真以为是靠自己登上这个位置的!”

冷笑一声,庆元帝说:“是张云深不会识人,是郦依的错,更是张云深的错。借着太子的荫蔽,几个老狐狸还真以为自己可以只手遮天了?趁此机会,就把郦依这人给除了,免得日后再鼓动些什么恶事来!”

倪允斟听着,没做声。庆元帝只当他不在,转身看向侍立在一旁的姚然。

“这样也能给林见善和隋在山一个交代罢,这两人,是要把朕架在火上烤!”

姚然恭敬道:“陛下体恤臣下,是陛下心善,想必那两位大人会体谅君父的难处的。”

“至于程陨霜,朕也算是帮了他的忙,他是个明事的。倪允斟,你说呢?”

“卑职人微言轻,哪里能在陛下面前妄言,陛下做定夺,卑臣去做就是!”倪允斟铿锵回答。

“好!今晚你就去拿了郦依,下到诏狱里。就用这份供词!”

一张写有郦径遥大名的供词被扔到倪允斟面前,倪允斟收起叠好,声音洪亮道:“卑职明白!”

起身,倪允斟走出玉峦殿,月明中天,他直奔北镇抚司而去。

偌大的玉峦殿内,又只剩下庆元帝和姚然两人,有些事情庆元帝何尝不明白其中原委,可是他是皇帝,也是一位父亲。

萧慎是他偶然玩乐所得之子,连其生母都忘了模样,而太子箫裕,却是随他一同从生死里走出来的嫡长子,其母系在朝内根系深厚,也为庆元帝继位贡献不少力量。其中重量,不可相较。

只是太子这些年,愈发掌控不了脾气和心性,原以为用萧慎这块磨刀石能让他有些许长进,可常年众星捧月、权力浸淫,已让他迷失了方向,变得愚鲁昏聩。不晓得自我长进,反倒戕害胞弟,狠毒异常。

只是究其根源,还是在于自己。

见庆元帝心事重重,姚然抱着披风走来,低声道:“主子,天凉,还是早些歇息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