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会想你(101)
白荔上回用微型摄像机拍摄到黄牛贩票的视频被电视台发出,却没有署她的名,镜头中有她的脸,也被故意打了马赛克。
她不是没想过梁主任会给她穿小鞋,只是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
今早的落地窗上凝了一层水珠。
沈今延在换衣服的时候,看见白荔站在窗前,盯着某一粒水珠格外出神。他看见她纤瘦无骨的背影,出声:“水珠有什么好看的?”
白荔醒过神:“没。”
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沈今延吻她,安抚她,抱着她睡了一整夜,唯独没有做和深入交流有关的事情。
“手术我会竭尽全力。”沈今延当然知道她的忧虑,“有什么烦心的事情不要憋着。”
白荔昨晚哭过,眼圈还是红的,还有点肿。
她一醒来,就想到桐桐的笑脸,心里刀绞似的痛。她当然知道他会尽全力,但是命这玩意谁又说得清。
桐桐从来都是个命苦的孩子。
“白枝今年也才十七岁。”
站在姐夫的立场,沈今延只是出于关心,和窥探隐私没关系,“她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这样。
枝枝也才十七岁。
怀孕十月生子,沈今延细推一下都难忍皱眉,十三岁怀的孕,“哪个畜生干这种缺德事?”
白荔来到沈今延面前,替他挑出一件白色衬衫。
其实没什么可挑,他衣柜里就挂着黑白灰三种颜色,很多时候的沈今延都刻板得很,像个老爷爷。
“当初我接到电话的时候,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白荔把衬衫递到他手里。
有些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
像一把虚空中突然落下的铁锤,一下就把人敲得晕头转向。
那时候的白荔刚毕业,进入市电视台实习,她成天跟着老师外采。有着听不完的录音,写不完的稿。
刚实习缺乏经验,又遇到老师格外刁钻,稿子不对劲也不说哪里不对劲,只板着脸让她重写,重写,无数遍的重写,还有时间限制。
白荔当时固然怨过老师,闷声写稿的时候也觉得委屈。也正是因为的沉淀和打磨,让后来的她在幽金村暴力拆迁案中一战成名。
也成功收到央台的关注,朝她递来橄榄枝。
接到枝枝电话的时候,她正身处一个偏僻小镇里,小镇里有个监狱,监狱里有犯人趁着雨夜挖洞出逃。
老师想到《肖申克的救赎》里的男主角,也是在雨夜成功越狱,少见地和白荔闲聊天说笑。
电话在老师的笑声里响起。
白荔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把电话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阵难耐痛苦的呻/吟,那声音听得白荔头皮一紧:“枝枝?你怎么了?”
“姐姐……姐姐我好痛……”
她回头看一眼老师和摄像师,抬脚往更远处走去:“哪里痛?哪里痛?打120没有??”
白枝在听筒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她也跟着战栗起来,难以想象那是怎样的疼痛才会那样喊。
姐妹仿佛十指连心,她在那一瞬间也感受到剧烈疼痛,疼得眼泪掉下来。
“我马上回来。”
她在老师的臭骂声中离开现场。小镇偏远,傍晚镇上就没什么走动的人,她拦下一辆三轮车,让师傅拉她到镇口。
镇口却早就没了车。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囊中困难,但也没办法,只能花钱包车,从镇上回到市里。
她在路上看了最近的航班。
等白荔赶回浮周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她在晨雾里,带着一身的风尘仆仆赶到医院。
这时候的她还在鼓里蒙着。
前来对接她的医生上下打量她:“你就是家属?”
白荔点点头:“我是她姐姐。”
还补充,“亲姐姐。”
医生仿佛对她的到来不怎么满意,意有所指:“家长呢?”
她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很平静地说:“我来处理就好。”
“我妹妹怎么了?”
“怎么了?”医生反问她,表情有些生气,“你妹妹生了个孩子啊,她怀孕你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吗?”
那一刻,白荔很难去做任何的表情管理。她直接僵愣在原处,视线固定在虚空的某个点上,唇微微张着,一脸错愕的模样。
医生继续对她说,是个女孩儿,体重很轻,不足五斤,已经放进保温箱里。
她静静听着,却很难将每个字都听得清楚。
“你妹妹不肯说孩子的父亲是谁,你知道是谁吗?”
她缓慢地摇了摇头。
医生脸上的愤怒没有消下去,“她才14岁,我们这边已经报警了,等警察来问她她就愿意说了,怎么搞的!”
白荔像被人抽走魂魄,有些失神地往医生指的方向走去。妇产科才对,她怎么走到了检验科。
她转身,集中精神寻找对的方向。
终于到了白枝的病房。
她停在门口,久久没有勇气推开面前的一扇门。进去后,她要说些什么呢,盘问还是斥责?又或者是关心她痛不痛?
“小姐?”
白荔回头,发现两名警察已经到了病房门口。她真是在门口站了有够久的。
她向警察提议,她先进去和妹妹谈谈,警察叔叔同意了。
白荔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门。
门内门外都是同样的消毒水味,清晨的阳光被病房的百叶窗切割成有规则的条纹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