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胤禛,时不时的就来玉兰院转一圈。他最是怕热,进了玉兰院就要先更衣,换掉外套,只穿着竹衣和里衣,竹衣就是用主子做成的,类似于珍珠衫那种镂空的,这是为了让衣服不贴身,留些缝隙出来,也好透气凉爽,再就是让不让衣服汗湿贴在身上,越发闷热。
耿文华头次见的时候还稀奇的很,但现在,都好些年了,也见怪不怪了——这东西,她是穿不得的,因为总觉得会夹肉。当然,那是她错觉,胤禛什么样的身份?人家穿那竹衣,能是寻常百姓穿的那种吗?
人家那竹衣,用的可都是极好的材料,又是最好的工匠编制,别说是夹肉了,穿在身上是连一点儿份量都感觉不出来的。
这会儿看胤禛又换了衣服,耿文华就笑着问道:“让人再放些冰块来?”
胤禛微微摇头,顿了顿才说道:“寒气过重也不好,你在做什么?”
“做衣服,小格格的衣服。”耿文华说道,小格格长得快,她偶尔得空了,也会亲手帮忙做两件,大多时候,都是她想打扮一下小格格,做的并非是寻常衣服。
就比如这会儿,她打算给小格格做蓬蓬裙。夏天嘛,衣服贴身穿总会闷热,那就跟竹衣一样,将衣服给撑开隔开。
胤禛看了一下,皱眉:“西洋那边的裙子?”
“有点儿类似,但不完全相同。”耿文华说道,肯定不会袒胸露乳,再者,裙子里面也是要穿裤子的。
胤禛就点点头,顿了顿,忽然伸手摸了一下耿文华的肚子:“小格格也有五岁了,你怎么……”还没喜讯呢?
耿文华嘴角抽了抽,她虽然没有特意避孕,但也没有想过要再生一个,所以平日里的生活是没有什么忌讳的,佩戴的荷包里也会用麝香,用的香料里面也会有红花。
“大约是缘分不到。”当然这话是不能给胤禛说的,再者,这种麝香红花之类的,其实并没有避孕效果,它们只是会有些活血效果,短时间接触没什么大问题,长时间接触才可能会造成孕妇出血之类的情况发生。
所以,若真是有缘分……身上佩戴十个荷包装麝香也是拦不住怀孕这事儿的。
那没怀上,自然也就是缘分不到了。
耿文华顿了顿才说道:“身体若是不康健,也是不太好怀上的。之前我病着,怀不上也是正常的。”
胤禛皱眉:“可现下你这身体却是好了不少。”
耿文华忍不住白一眼胤禛:“你以为生孩子就像是做饭,你想吃了就能做出来?生孩子那是……看缘分!”要是想有就有,这世上哪儿还有那么多求子求的魔障了的?
不说已经死了的武氏,就是隔壁八王爷府里那郭络罗氏,不也快魔障了吗?早些年竟是想收养个孩子来带子,又不想正式定下收养名分,就只将胤禩当年的先生的女儿给接到身边来养着。
宗室子弟收养孩子,一旦定下来名分,是个……比较复杂的事情,是要上玉牒的。所以八福晋不愿意这样。
耿文华笑眯眯的:“再者,有了弘昼,又有了小格格,就算是日后没有……我也没什么遗憾。就是王爷,也该没什么遗憾才对。”
忍了忍,还是将胤禛可以找别的女人生这话给咽下去了。
有些事情呢,看着是过去了,但其实并非是真的过去了。这话要说出来,那可真就成了两个人之间扎着的刺了。倒不如不提,虽然刺儿也在,但没人提醒,就不会那么痛。
胤禛也没说话,只垂下了眼帘。
过片刻,胤禛又说道:“这几天天气热,你可要到园子里?”
前几天耿文华还真想过这事儿呢,过了片刻,她就摇头:“之前在园子里住的时间太久,若是再去,怕是府里其他姐妹也有想法,到时候王爷也不好做……”
胤禛笑了一声:“何曾见过你如此体贴?你不向来是想去哪儿就必得要去哪儿的吗?”
想去庙会就百般央求他,那会儿倒是不说不带别人不好意思。想去街上也直白的很,怎么不见她主动提起带别人一起去呢?现在倒是想起来要顾虑别人了。
胤禛又叹气:“总
觉得你安静了许多,本来该高兴的,却又有几分不自在。”
耿文华瞪大眼睛:“还有这样自己找不自在的?王爷倒是多虑了,我并不是因着心里还有什么不痛快才安静的,我是因着长大了,懂事儿了,才安静下来的。”
她笑眯眯的往胤禛身边靠了靠:“我对王爷,不是一如既往吗?”
胤禛沉默,是啊,她对他还是一如既往,该撒娇撒娇,该要东西就要东西,该示弱就示弱。可他总觉得,是有些不太一样的,就好像……那天上的太阳,以前的耿文华,像是初夏的太阳。现在的耿文华,像是秋末的太阳。
一个是炙热里面带着晴朗愉快,一个是暗淡里面带着冰冷苍白。
耿文华摆手:“王爷真是多虑了,人嘛,总要长大的是不是?谁能总和以前一样呢?您看弘昼,还有小格格,不都是一天天在长大吗?我虽说是做额娘的人了,但随着年龄增长,也要变一变性子啊。总不能我七八十岁了,还蹦跶着让王爷带我去庙会吧?在儿孙面前,也不稳重对不对?”
世上之人,谁不变呢?都在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