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算是……一起保守过秘密的人,所以弘昼也就直接当着他面儿说了:“三哥有些糊涂,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还请三嫂日后多注意……除非必要,身边还是别放那么多伺候的人了,谁知道哪个是带着哪家的嘴巴的呢?现如今能活着就好了,可千万别在抱怨这个抱怨那个了。”
董鄂氏冰雪聪明,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弘时能抱怨谁啊?说来说去,不就是宫里的那位吗?
嫌命长啊,整天指着皇上骂?先不说君臣这些道理了,就问天底下,那个做儿子的,整天骂老子?
董鄂氏郑重行礼:“多谢五弟提醒,我知晓了,五弟也尽管放心,你三哥既然是身子骨不好,这段时间也只在屋子里休养,需得修身养性,回头我只陪着他多看看书就好了。”
等送走了弘昼,她有心想卖耿文华一个好,就冲弘昼将人给送回来,不说人家耿贵妃在这事儿里面出了力气没有,但人家为弘时守口如瓶,又特意提醒她,她就得念着人家的恩情。
于是,就赶紧吩咐了身边嬷嬷:“之前听说耿贵妃有一个印刷铺子,卖一些少儿的书本,生意不是很好?”
虽说道理通俗易懂,书本读起来也轻松简单,但说实话,读书人家是有些看不上的,觉得太直白了些。
她就叫自己的嬷嬷去买书:“每一样都买两本回来,一套放在三爷的书房,让三爷得空就看,另一套放在小阿哥的屋子里,让小阿哥也看看。”
她顿了顿就叹气:“这宗室科举也不知道多少年才能有一次……我就不盼着小阿哥能读书出息了,只要能识字会读书,将来哪怕是当个教书先生呢,能有个糊口的本事也好。”
雍亲王府的这点儿事情,耿文华是不知道的,她正在听弘昼抱怨呢:“我瞧着三哥是有些吓着了,可他也太小看汗阿玛了,汗阿玛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吗?允禩都已经认罪,汗阿玛怎么会对他动手呢?三哥竟是还以为汗阿玛接下来就要杀他了……”
耿文华不说话,只心里腹诽,那真是你小看了你汗阿玛了,他那性子,真的是恨不得赶尽杀绝的性子呢。允禩就算是认错了又怎么样?当年办过的事儿就不存在了吗?若不是为了名声,胤禛都能将人给挫骨扬灰了。
不好打击儿子心里亲爹的高大形象,她就问到:“弘时的身体不要紧吧?”
弘昼就沉默了一下,耿文华心里就是一咯噔,历史上的弘时真不长命的,难不成就是这个阶段了吗?
弘昼叹口气:“心思过重,若是再钻牛角尖,就不好说了。再者,汗阿玛让人教导三哥,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三哥错了,他要反省要反悔,他心里能放得开才怪了。”
再者,在弘时心里,怕是汗阿玛作为君王的身份,是更重于做父亲的身份的。这种想法也不知道是允禩还是允裪教导的,也不能说是错,毕竟当年康熙的儿子们,也都是如此,先将康熙当君王,再当父亲。
就那,一个个还是被康熙给骂成什么狗德行了。
要不是自己心理承受能力强,像是胤禛,当年被康熙斥责性情不定的时候就黑化了,哪儿能修炼成后面的冷面阎王呢?像是胤禩,要是心里脆弱,头一次被康熙当朝责骂的时候指不定就羞愤撞柱子了,哪儿还有后面八爷党呢?
最严重的就是太子了,指不定头一次被废就要自寻短见了,哪儿还能有第二次复立太子呢?
看看胤禛这一群兄弟们经历的都是些什么事儿,人家是怎么挺过来的。所以再想不管是允禩还是允裪,给弘时灌输的概念也不能说是完全错的。
但怎么说呢,环境造就人。
胤禛他们从小是在争夺中长大的,不争就没法子入康熙的眼,不争朝堂上就不会有他说话的地方。可弘时是什么环境中长大的?他六岁之后,九岁之前,整整三年,整个雍亲王府,只有他一个阿哥。
就算是后来添了两个弟弟,他已经进宫读书,弟弟还只在府里玩泥巴,这能争到哪儿去呢?
一瞬间亲爹不是亲爹了,亲爹是能要他性命的“暴君”,这放在谁身上谁能接受呢?
耿文华沉默片刻,生怕弘昼也犯这样的错误,就忙说道:“你可不要学你三哥,你们兄弟……和你汗阿玛那会儿还不一样,你汗阿玛对你们如何,你自己也能感受到。所以无论什么时候,你有什么疑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只管找你汗阿玛问,他是你亲爹。”
耿文华伸手摸一摸弘昼的脑袋:“对自己的亲爹,有什么张不开口的呢?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你爹也要给你想想法子的。所以,别学你三哥钻牛角尖。君臣之间的敬畏是该有,但父子之间的情分却也是断不了的。”
弘昼有些糊涂,那到底,是君在前,还是父在前?
耿文华笑道:“这得看你要什么了,你要一锭元宝,那就是父在前,你要……这天下,那就是君在前。但是,无论你想要什么,你首先得有伸手要的能力,还要有要到手之后能护得住的能力,不
然就算是你汗阿玛偏心,你要了,就给了,但你护不住,别人照样能从你手里夺走。”
她顿了顿说道:“反正你现在也不能出海,有个事儿我打算交给你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