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信耿文华说的话,他没有理由不去信。就算是没有这天罚,他也信。
毕竟,耿文华为什么要诓骗他呢?
若是后来大清落入到那样的境地,史书上要是提起来,会说什么?如今史书上是如何记载五胡乱华的呢?大清真的要像是那些帝王一样,背负上永生永世的骂名吗?
背负骂名也就算了,胤禛觉得自己还算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他从继位,就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怕被人评价的。因为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火耗归公,他损害的,都是掌握着毛笔纸张的那些人的利益。
但若是……百年之后,大清的土地上,真的发生那样的惨绝人寰的被侵略的战争……爱新觉罗的列祖列宗,可对得起这片土地上的百姓?他现在若是阻拦了纺织村……那是不是,历史就要按照耿文华说的那样发展了,那他,胤禛,可对得起后世那惨死的人命?
胤禛站在门口就像是雕塑,面上一点儿表情没有,身体也没什么动作。
弘昼看了片刻,最终还是上前劝说:“额娘还在床上躺着,您要是再有个什么……让儿子可怎么活?汗阿玛,您还是多保重身体,您好
好的,额娘才能好好的,您若是这会儿倒下,额娘可怎么办呢?”
说句不好听的,胤禛若是这会儿生病,那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只会围绕着胤禛转,耿文华就算是皇贵妃,又算得了什么呢?
胤禛没出声,也不知道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弘昼说着话,声音都哽咽了:“我现在也惶恐的很,原本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呢?我原还想着,快到额娘生日了,我要给额娘准备一份儿大礼,之前汗阿玛让人给塔纳做了一个粉色宝石的凤冠,我就想给额娘做一个宝蓝色的,我都让人收购了许多宝石了。”
这种东西呢,若是有心,需得提前一两年来做。
耿文华也快到四十岁了,就算是今年赶不上,但四十岁的时候能赶上,也算是弘昼的一片孝心了。
他甚至还想着,明天进宫来了,和额娘抱怨两句,章佳氏最近只顾着照看儿子,竟是对他有些疏忽了。四哥前段时间得了一个琉璃盏,偷摸摸的送给了熹妃。
那么多的小事情,他进宫来和额娘唠叨唠叨……可怎么忽然之间,就这样了呢?
弘昼十分不明白,但他又不能再去质问胤禛。质问一次,已经是很大逆不道了,那不光是皇上,还是他的汗阿玛。他怎么能怀疑,是自己的亲爹,要害死了自己的额娘呢?
弘昼只能暂且将所有的疑惑压在心里,若是额娘能醒过来,一切都好说,自己只听额娘说就行了。可若是额娘醒不过来……他视线转了转,就问道:“知春呢?”
知春还在屋子里呢,耿文华躺在床上,知春几个也吓的要死。做奴婢的,若是主子有个万一,她们就不一定能有活命的机会了。
听着弘昼问,知春就赶紧出来:“五爷安。”
弘昼抬抬手,想问,但又不敢问,张张嘴又闭上。
胤禛转头:“你跟朕到书房来。”
弘昼跟着胤禛往书房去,胤禛伸手将窗台上放着的地球仪拿下来,伸手点了:“你额娘说,八国联军……”
他说的很慢,也一直留心着身体的变化。然而,身上并没有什么异样,连嗓子痒这种小毛病都没有。
胤禛心里有些诧异,是因为耿文华已经说了,所以这些就已经不算是天道秘密了吗?还是说,说出来了,就已经表示改变了,那这些就不算是历史的走向了?
他顿住,弘昼越发的不解了,这时候,汗阿玛说这个是什么意思呢?难不成在额娘晕倒之前,他们是正在商量这个?
可这个,和额娘的晕倒,又有什么关系呢?
总不能是讨论的太激烈,将额娘给气着了吧?
但额娘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并不轻易和人讨论朝堂上的事情,那怎么可能会随意点评西洋的那些国家呢?
“你说,他们会不会有野心,联合起来,将我们大清给吞下去呢?”胤禛问到,弘昼心头猛地一跳,他觉得嗓子有些干,良久才说道:“汗阿玛见了传教士?”
也只有传教士,才会提起来西洋那边的情形吧?
“你看,咱们想知道西洋国家的动静,只能通过传教士,剩下的,就是他们自己所说了。”胤禛说道,皱眉:“若是他们当真有吞并大清的意思,那必然会麻痹咱们吧?这种事情,也定然不会在明面上讨论提起。”
想要更多的知道西洋那边的动静,要怎么办呢?开商路是最简单的,最直接的办法。
现在轮到弘昼一脑袋的乱麻了,所以在额娘晕倒之前,额娘和汗阿玛,到底是在做什么呢?
胤禛只有满心考虑耿文华之前的话,才会暂且不会去想耿文华现如今昏迷不醒的惊慌。他将地球仪转动了好几圈,上面那些个大的小的国家,他一一思量。
现如今能和大清实力相抗衡的,有三个,英国和法国,还有红毛子俄国。
俄国其实和大清是有不少……战争的,也就是当年索额图带着人签订了合约,两国之间才暂且平和了这么些年,但明面上的平和,也是盖不住私底下的争斗的。要不然,噶尔丹哪儿来的胆量总叛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