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剑与孤灯(26)
找不到沧海遗珠的月如琢顿时失了兴致,草草晒了几本便又折回屋顶去找沈缱了。
空气中漂浮着浑沌难辨的苦味。
沈缱搭了个梯子,正在屋顶晒草药。沈缱晒的草药,月如琢一株都不认识。
但他是个没话也要找话的性子,也不管沈缱乐不乐意,不是问这株草的名字,就是拨弄那株草的根须。
沈缱一边做着手里的事,一边不厌其烦地告诉他。
最后月如琢问到自己都烦了,才堪堪住了嘴。他坐在屋顶松了松四肢,两手一背就在沈缱不远躺了下去。
阳光和煦,透过疏密有致的槐树叶,投下斑斓的影。
月如琢侧过脸,看向正在晒药材的沈缱。
“你可记得我那堂兄,就比我大半岁,如今竟然都成了婚。”
“不记得。”
他儿时虽去过梅庄,但也只住过三天,至于其间发生的事,已然淡忘于脑后了。
月如琢支起身,不依不饶:“那女子名叫盛红玉,长得十分好看,小时候总爱缠着你,说要给你做媳妇。”
“不记得。”
月如琢立刻道:“你当时还答应了!”
沈缱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他:“不可能。”
月如琢乐了,笑道:“我就说你记得!”
“不记得。”沈缱低头继续晒药材,“但此话定不会出自我。”
“行行行,算我输。”他看了沈缱一眼,又移回去继续躺着了,“反正你谁都不记得,只记得赵愫愫……”
沈缱拿着药材的手一顿。
“其实吧,娶到赵愫愫倒也不是什么难于登天的事……”月如琢翘着腿,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
吊儿郎当,没个正行。
“不如你先与赵太守处好关系如何,做他手下的幕僚,暗中赶跑那些情敌,等到时机成熟,便趁机入赘赵家。”
“不行不行。”月如琢不知想到了什么,立刻摇了摇头,“赵太守就赵愫愫这么一个女儿,若要嫁女儿也得嫁给门当户对的,定不会将女儿嫁给一个幕僚……如此想来,沈缱你得考上科举才能说得上话。”
“可是科举考试还得几年,及第之后还有吏部擢选考试,这也等得太长了些,指不定赵愫愫早就嫁人了……”
他暗自嘀咕。
“不过若是赵愫愫心仪于你,事情便好办许多……”
……
暮春天气瞬息万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又是乌云蔽天。
他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天先下起了雨。月如琢轻功好,不必下梯便能将药材收了,便被沈缱支使去跑腿。
他哼哧哼哧上上下下来回了无数趟,两人总算将药材收进了屋。
月如琢瘫在地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月家的祖师爷肯定想不到,有朝一日月家的轻功会用来干这个……”
沈缱铺开草席,将收来的药材整整齐齐铺放其上。
门外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微风穿堂而过,轻轻拂去药材上细碎的雨滴。
沈缱神色认真地摘去药材根须,心无旁骛,眼中仿佛只有眼前的药材。
“你要如此多的药材做什么,若是缺钱找我便是,这药材又不是什么金贵之物,卖不了多少银子。”
月如琢只知这些药材之名,却不知这些药材虽不贵重,但每一株都十分难寻。能够采到年份高药性好的药材,更是可遇不可求。
·
雨势渐大,冷风摇耸着竹林,雨打芭蕉,叶下听风,簌簌不止。
毛毛细雨夹杂着风吹落的竹叶,摇晃飘入碧波荡漾的池塘。
青石板上忽然响起了细碎而匆忙的脚步声,脚踏过水洼,溅起朵朵水花。
斯湫收了院子里晾晒的衣物,转身关上门。刚上好锁,门外就传来拍门声。
“赵愫愫!赵愫愫!”
门打开一条缝,斯湫上下打量着这个浑身湿透的不速之客。
“我找你们家小姐。”
斯湫正豫备说小姐睡下了,一转眼就看到愫愫出现在门后。
伊葭一把拉住她的手,语气焦急:“出事了!”
斯湫担忧道:“姑娘,天已晚了,有什么事,还是等雨停之后再说吧。”
伊葭表情紧张地看着愫愫,仿佛看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的神情不似作假,愫愫思量片刻,伸手接过阿浮递来的伞。
“无妨,你与阿浮看好门,我去去便回。”
两人登上马车,半路上,伊葭将发生的事说与愫愫听。
原来自从上次别后,伊葭为了这些离家的女子能够有口饭吃,便在一家衣铺里为她们寻了些缝缝补补的差事。
女子为妇之前都免不了习女红,衣铺的活计于她们而言熟门熟路,除却衣食所需,还能余下不少钱,因此去衣铺里做工的女子越来越多。伊葭找的那间人数有余,其余的人便去了更远的一家铺子做工。
那铺子她只听人说起,从未亲自去过。因为路途遥远,她便劝这三位女子找些近处的活计,她们却以价高为由推脱了。
她今日得空便顺道去探望,却发觉那间铺子早早就关了门,问起周围铺子的店家,却都说那铺子从未开过张,他们也从未见过有女子出入。
“可有报官?”
伊葭朝她颓丧地摇了摇头。
“她们大多都是从家中出逃,若是报了官,夫家定会知晓。”她们逃出囹圄已十分不易,如今已能自食其力,要是夫家知晓了行踪,肯定会将她们抓回去。
“人命关天,你我二人势单力薄,偌大的朗州城,要找到几位女子无疑大海捞针。”愫愫思索片刻,决定让阿浮去一趟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