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小月亮,敖昱在讲故事,他在听故事,也在不停吃饭。两个挨了打的小太监,每天一瘸一拐朝御膳房跑,就是为了多要十……几盘点心。伴读们比较特殊,元烈帝和各宫的主子都下过旨意,绝对不能给饿着。且皇子们也常常过来,因此御膳房绝对上心。
御膳房的都怀疑这俩兔崽子把点心拿出去送人情,甚至卖给那些不受宠的小主子了。有个点心师父亲自过来了,不过来时气势汹汹,走时蔫不吭声。
自此奴婢们之间有了一句传闻——开阳殿的伴读们食一石,那陇国公家的小公爷,独占八斗。
明明看他个子小小的,这都吃哪儿去了?后来供应量上去后,他们发现这位小公爷不但能吃,还挑嘴,这倒是让御膳房的一群厨子们起了争胜的心。毕竟他们在这儿就伺候那几个主子,其实手艺并不能正经显露出来。本来不负责伴读伙食的很多御厨,也伸了手。
他们干脆给这位小公爷单独做了点心,都大块的。一天三顿饭也跟别人不一样,人家一屋子一个食盒,他单人一个食盒,且比别人的一屋子都大。御厨们腻歪其他伴读剩饭,但就乐意看小公爷剩饭,这样他们就能嘲笑那个手艺不精的同伴了。
至于敖昱——抱不动……我真抱不动了……我尽力了。
亲身体验的敖昱,觉得这辈子的小月亮,妥妥是个铁石心肠的。
总之,每日晚饭结束,就成了敖昱的“故事”时间。四皇子“无意中”听了两句,就开始带着他的四个伴读一块儿听故事。
第二个宫内的五日,就这么平平静静地过去了。第三个五日,伴读们再度进宫。
“多谢大郎,我洗好脸了。”二皇子偷偷摸摸来找敖昱。
重新把心思静下来,是一个超出二皇子自己想象的过程。甚至白天明明想明白了,可到了夜里,他就开始做梦,不甘和贪婪陡然生长成了粗壮的荆棘,裹缠着他,把他朝下拽。他梦见自己变成了四弟,变成了……皇太子,又梦见母妃成了贵妃,成了皇后,太后,且在梦中一次又一次埋怨指责着大郎。
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太疯,白日时,他看见大郎,既想求他出谋划策,又想质问他,为什么把他拽出来抬起来,又将他弃之不顾?
可他明明已经好多了,过去的他,可是见了四弟都是连屁都不敢放,现在的他,却和四弟成了一伙的,甚至四弟还常常看他的脸色办事——四弟是让他冷静的妙药啊,他自问自己一旦失势,绝对做不到像四弟这样,短短几日就天翻地覆了。
他总以为大郎还是会找事的,可也只是他以为。大郎就是什么事都没招惹,只是给他们讲故事。
敖昱拱了拱手,道:“殿下,最让人畏的,乃是袖中剑。其余的,便是如何削铁如泥的宝剑,若只是一味地挥舞厮杀,即便宝剑不断,挥剑的人也会累的。甚至,会引来许多不必要的敌人。”
“受教。”
其实不止大郎与四弟,便是那些伴读们,也将身份地位转变得很快,两家的伴读现在已经亲如兄弟了,私下里这八户人家也各有拜访。人脉,这就搭起来了。
敖昱不只平静了这五天,接下来的四年,这些伴读们,和皇子之间都得十分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学习仿佛成了这些少年人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只敖昱还多了个教学,以《左传》为主的春秋结束后,是以《战国策》为主的战国,再之后……
他将历史的画面铺展在众人面前,其中涉猎的内容极其庞大,更有各种隐含的知识。讲课时伴读们多有记录摘抄,后来元烈帝无意中得到了几页摘抄,便在敖昱讲课的时候,命一个内侍在外头站着,将内容记录下来。
伴读们的摘抄越传越广,因为是颛孙大郎在戊号房讲课时的内容,因而这些摘抄被称为《戊志抄》。颛孙大郎在仕林内的名声既大又小,因为《戊志抄》只在中上层流传,且得者视之为宝,却因各种原因(主要是颛孙大郎年纪太幼,恶者不想给他扬名,善者怕他如古时早慧者一般显名则夭),只与亲朋好友分享。
前朝,颛孙恬义顺利升任了兵部尚书,隔三差五就要和户部尚书掐架——户部尚书姓薛,薛皇后的亲大伯。
贵妃陶家安静了下来,陶韩啸当年就给送回老家去了,陶家彻底不再跋扈。
靖国公府和陶家姑娘的婚事,让郭夫人给劝和了,两对果然都是佳偶,夫妻和美,家庭和乐。靖国公夫人与郭夫人,倒是更亲近了几分。
大皇子已开府半年,封平王,但没声没息的,元烈帝没给他安排差事,他现在甚至还不如开府前呢。那时候他住在宫里,每日去上书房,还能与太子亲近,能偶尔见到前往视察诸皇子功课的皇帝。现在他出宫了,他伴读也早出宫了,他想见亲娘都得递牌子等淑妃同意。但十次里,淑妃都不一定会同意一次,这母子俩的关系闹得越发僵了。
淑妃娘家王家也没多少管事的人在京,“恰好”在大皇子开府前一年多,王家能管事的,就相继求外放了。
与之相对的,端妃一系的官员们,外放的已陆续归京,就是四姨父还得明年回来,但归京的文武不管官位高低,占的都是实职。且前头的表妹表哥相继婚娶,这人脉扩张的速度,敖昱有时候都得算上个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