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用头发丝编的,这回下面还带了个小小的红绒球。在同心结上轻轻一吻,敖昱回了内室。
之后的宫宴无甚可说的,小月亮虽然功勋卓著,但因年纪太小,宫宴一开他就告罪离开了。
元烈帝和众臣看着下面的这个小娃娃,其实小月亮比刚走的时候长高了许多,敖昱气运占优的关系,发育迟滞的小月亮终于开始抽条了。
正因为小月亮抽条太快,他也瘦得厉害,面颊上毫无十二三的少年人该有的丰盈,面颊近乎凹陷,一双凤眼越发显大,双瞳晶莹清澈,仿佛对人毫无防备的奶猫。他衣裳也有些大,虽腰带扎得紧实,依旧瞧着弱不胜衣。配着单髻上扎的红绒球,从头到脚都写着无害。
元烈帝都有些心软,不满地看了颛孙恬义两眼——还是个孩子呢,即便善战也不能拿他一个熬啊。这都把孩子熬成什么样了?家里已经有个病秧子,可别给这个也累坏了底子。
颛孙恬义:“……”看见他满身是血提着人头到处跑,你就不是现在这想法了。
“去吧。回去好好歇着。”元烈帝干脆地点头放行了,稍后又安排了御医过去给小月亮诊脉。转过身来,元烈帝笑言一句,“孩子走了,该咱们大人快活快活了。”
众臣全都笑了起来,仿佛元烈帝真说了什么有趣的笑话。
宴会上的颛孙恬义也是谨慎谦恭,面对元烈帝只有臣子的臣服,面对同僚丝毫不见倨傲。有人敬酒他就喝,就是他酒量不好,三杯刚过人就倒在桌上,呼呼大睡了。
众臣心中都在暗道:果然会做人!
“娘!大哥哥!我回来啦!”
宫里的宫宴算什么?家里的家宴才是真绝色!
小月亮快快乐乐坐在春凳上的时候,敖昱听见了吱嘎一声:“……”还好他有先见之明,把春凳准备得很结实。
一桌的美食,都是陆地上的,尤其那个冰糖大肘子,一提骨头,肉和皮就自己滑脱了下来,吃进嘴的肉皮是有嚼头的软糯,肥而不腻瘦而不柴。敖昱和郭夫人筷子如飞都是给他夹菜,小月亮埋头苦吃,海鲜是好吃,但吃了三年多,那滋味就习惯成自然了。
“娘。”吃到一半,小月亮突然问——他吃得这么凶狠,却依旧仪态好看,不见油星。
“嗯?”
“大哥哥怎么是御鳢呢?鳢这个字怎么选的?”
“我在怀他的时候,一连三日都梦见了一条又怪又丑的大鱼冲进我怀里。”
敖昱:又怪又丑……
“我那时候就认识鲤鱼和金鱼,鳢鱼倒是吃过,但我又没见过活的。后来他生下来,病歪歪的。我就想起来那条怪鱼了。虽然不好看,但那鱼壮实啊,我儿要是像那条鱼一样就好了。我就把鱼画了下来,问下人这是什么鱼。他们说这叫‘火头’‘黑鱼’‘鳢鱼’。”
郭夫人看向敖昱,抬手去摸敖昱的额头。
即使郭夫人说了好几次鱼丑,敖昱也没躲。
“叫御火、御黑都太难听了。鳢倒是有点意思,后来我又看了他们买来的鳢鱼,确实又丑又怪,也确实壮实。在大木盆里一放,其他什么鲫鱼、鲤鱼、草鱼都躲它。我就想,我儿该如此。”
小月亮扑哧笑出声来,苹果醋也在笑,肆无忌惮地狂笑。大黑鱼是大黑丑鱼啊,哈哈哈哈哈,不对,是大黑丑金(色)鱼。
“后来,咱家就没吃过鳢鱼。”
“嗯?”小月亮记得,他和敖昱成婚的时候,买了好几条鳢鱼,没让他挑中不是说都加菜了吗?
“就那一次,道长说,它们被送进咱家就是多少跟大郎沾了点缘分。不能再送回去,那是要让大郎失气的。所以都给你吃了。”
小月亮莫名就觉得有些愧疚,要不然他以后也别吃了。
回去时,敖昱拉住他的手指头:“没事儿,想吃就吃。我当黑鱼的时候,也吃过别的黑鱼。我们鱼没这么多忌讳。只要别当着娘的面吃就好。”
苹果醋:大黑鱼的价值观,在人和鱼之间灵活地左右横跳。该是鱼的时候,绝不拿自己当人。
又过了两天,外出嘉奖士卒的英王与信王也陆续回朝了。民间的气氛越发热烈,朝堂上的气氛也十分热烈,但一个是欢腾欣喜,另外一个却总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是血腥掺杂着焦煳的味道。
只瑞王还留在当地,继续卖盐造船,买木炭,外带开疆拓土。
瑞王在每天忙成死狗之余,也有些茫然:我来之前,明明是一直下死力气研究着造船来着,为什么造船的这个正事,反而是现在我最边沿的差事呢?
西南的火绵延近二十天,且直到现在,也依旧有零星小火突然冒出来,瑞王本来以为西南诸国的人再不敢卖木炭了。谁知道之前的火势刚刚转小,就有人背着大筐的木炭过来售卖。
他们可能意识到了大火与卖木炭的关系,但根本不在乎。至于楚国的阴谋,却是真的没人想到的。那些刚刚逃过祝融的人,只是很高兴能更轻松地得到木炭了。甚至还有数人点火烧林,结果没注意风向,把同伴烧死(也可能是蓄意谋害,但这个没法说)。
之前安置了西南王族的南侯村旁边,又起了个南归村。无论南侯,还是南归,现在村人都跟朝廷派去的官员学习种地,态度还算诚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