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蒻蒻回到家,扑在冯二床边,号啕大哭。他知道,这下更没人敢来治冯二了——原本,他只要进去见到冯小兔了,就算没得到承诺,大夫也知道,冯小兔还顾忌着血肉亲情,就会有人来给治病。
可是冯小弟死了……虽然是他活该,甚至算得上是罪有应得,但人命就是人命。即使是冯小弟先打的人,但对百姓来说,他们就觉得该一命偿一命。
倒是冯大莫名得了个好名声,说他教子甚严,儿子为父鸣不平,结果冯大教训儿子,把儿子给打死了。冯家兄弟分家,过去还有人说冯大不妥,现在都闭嘴了。
连小月亮都被拿出来说事了,顾清瑶娶他前,就只是个寻常混混,娶了他这才几年,就已经改恶从善,护卫乡里了。冯大家里人都是好样的,甚至冯小弟也被传成了好人,那被他打的冯二就必定是坏人了。别管怎么坏的,反正就坏。
小月亮把冯大也从村子里接来了,不是因为外头传言越来越夸张,纯粹是赵氏情况不好。
她刚来时还埋怨冯小弟不对,可来了几天就开始想念冯小弟了,还做梦,梦见冯小弟说要重新投胎回来。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有了魂儿,大儿子和小儿子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叫娘。二身子的人本来就敏感,如今整日哭哭啼啼,精神萎靡,就算拿好药撑着,她也是要出事的。
冯大来了之后也不惹事,只一门心思照顾赵氏。但冯小弟的事情,显然是打击到了两人,他与赵氏都有些打不起精神,甚至赵氏怀相也有些不好。
小月亮头一回操心起给人保胎的事情来了。
又两个月过去,在卧虎山下,鲁镇东只和几个小喽啰打了几场。但在说书人的嘴里,已经是十几场大战过去了。
朝廷换了新的钦差过来,招安卧虎山。已经聚集起来的大军,分往各地平乱。
小月亮看了新的告示,就叹了口气——朝廷依旧让各军异地剿匪。
屏州闹出来的乱子已经越来越大了,留在岩州的各路军队,有许多人归心似箭,想回家去。毕竟他们怎么祸害岩州的,他们自己心里都清楚。这事儿若发生在他们自己的亲人身上,可没人觉得好受。
另外那些人则是在岩州彻底活得疯了,他们喜欢上了这种“肆意”的生活。若回原驻扎地,面对亲朋家人多少有点束缚,继续放到异地,这次去剿的还直接就是“乱民”,这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
小月亮早知道天下要乱,但天下乱的,比他的预期更快,更惨烈。
“大黑鱼,加油。”
大军出了岩州,只剩下少数护军的岩州,彻底平静了下来。
可老百姓刚想出一口气的时候,卧虎山的三头蛇戴闩,带着剩余的头领们,下山了。
朝廷给了他一个卧虎将军的官位,其实这就是骗戴闩的,就不是个正经官,他带着的也一样是原来卧虎山的兵,驻地依旧在岩州。
原本岩州知府以为这群招安的盗匪该是立刻就被调派出去剿匪的,谁知道现在各地打得热闹,也搜刮的热闹。一切罪恶的行为,都能在民乱的遮挡下进行。
即便老家遭难的官员,也不一定乐意匪乱平息——因为遭难的是他老家,不是他家。
这时候,自然没人乐意多一个分大饼的。
卧虎山的盗匪,还是留给岩州本地人吧。
戴闩得了官位后,便与人道:“本该去我的老家找当年的仇人报仇的,可是,他们一家子早让人杀了个干净,也算是恶有恶报了。既如此,我便找另外一个仇敌去。听闻他留了个小郎君在家里,一年多了还独守空闺,他老了大概力有未逮,我倒是能帮帮他,让他一回来就得了大胖娃娃!”
这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戴闩不慌不忙,先把话传出去,再带着两百多喽啰,一路慢慢行来。但凡经过城镇,必然是要进去看一看,尤其是要让“下官”们接待自己——他就知道自己是大官,比这地方的所有官都大,看谁都叫下官。
这一日,戴闩眼看着就要到葵城了,他勒住马,与喽啰道:“这些下官实在是不识抬举,我放出话来,就是要给他们几分脸面,他们好好地将人送到本上官的面前,自然是大家平安。如今,既然他们给脸不要脸,我却要给他们吃吃‘抬举’了。”
这半文不白的一通,他手下人却听得清楚明白。立刻高声吆喝着,奉承了起来。
听满意了吹捧,戴闩这才继续叉着腰催动马匹。
又走了小半刻,前头零零散散的喽啰安全走了过去,到戴闩这高头大马的蹄子榻上去,却立刻传来“咔”一声轻响,马蹄子直接陷下去 了。
戴闩能虎踞卧虎山数年,也是有一身本事的,当场双脚抽出马镫,身体跃向一边。
“嗖!嗖——”箭声刺耳,两边飞箭如雨,虽悍匪已经抽刀在手,但依旧成片倒下。
戴闩也不想着冲,转身就跑,可方才他过来时平坦的道路,此时却多了几条壕沟(事先挖好的坑,人过去拉闸,让土坠下去)。
“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讲信用!”
戴闩举刀挡箭,连中数箭依旧咆哮不止,是士卒从林中出来,用长.枪.将他扎成了刺猬,他才彻底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