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第八年(29)
“喂,我问你个专业问题,如果一个人被杀,血液多久才会流干?”
方成悦比纪鱼藻高一个头左右,转一下脑袋就能清晰看到她微微仰起的面孔,她的眼睛里侵着薄薄的笑意,嘴角上扬,是好看的弧度。
她说话时,躲在牙齿后面的舌头尖会调皮的露出来一点,这样清新干净的一张脸,问出来的却是别的女孩子想都不会想到的问题。
“大概六小时。”
“哦。”纪鱼藻又问:“如果一个男人的脸被按进了刚刚烧成的青铜器里,他多久会死亡?”
她读警校的时候就爱问这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幸好方成悦是个医学生,否则根本就接不住她的话题。
“瞬间丧命。火葬场的运作温度大概是八百一十五度,熔融金属大概是一千一,你口中这位不幸的男士首先会忍受不了痛苦,其次很快就会窒息而死。”
“如果我马上掰开他的脸,非要让你救呢。”
“做紧急气切手术。”
“哦。”纪鱼藻想了一会,又说:“有一种寄生虫,它会从里到外把人给吃掉……”
“纪鱼藻,”方成悦打断了她的脑洞,语气里略带着奚落,“你改行写悬疑小说了?”
纪鱼藻挠了挠自己的脸颊,乐呵呵的说:“我好奇嘛,反正你都知道,告诉我又怎么样。”
方成悦不想白天看够了人体的组织液,晚上还要再跟她探讨身体百科。
人行横道上绿色的指示灯亮起,人群瞬间移动。
方成悦迈出的步子大,纪鱼藻紧追在他身侧,“最后一个问题。如果一个人被害后,身上有绳子绑缚的痕迹,外伤却不是致命点,是不是可以合理怀疑她受了内伤?比如被注射了毒药什么的?”
“可以。”
这是个比较大的路口,路中间有个岛台。走得慢的人便停在岛台上,继续等待下一轮绿灯。
但方成悦走得快,绿灯读秒即将结束时,所有人都在往对面跑,纪鱼藻也不例外,她边跑边喘着气问:“那怎么辨别,针眼那么小,肉眼根本也找不到嘛。”
本来就没系紧的帆布鞋鞋带,在快速的奔跑中被甩开,纪鱼藻左脚踩上右脚的鞋带,自己把自己绊了一下。
眼看她的脸就要摔到地上,方成悦俯身捞了一把,绿灯亮起,正常通行的一辆车擦着她的身体呼啸而过。
温热的气息滑过耳侧,纪鱼藻惊魂未定的看着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
方成悦也被吓了一跳,他有些恼怒得盯着眼前不靠谱的女人,一字一句道:“你能不能……”
淑女一点?仔细一点?把自己照顾的好一点?可她是第一天才这副鬼样子吗,可就算这样,他还不是照样喜欢。
方成悦心中无奈,道:“算了,不受伤就不是纪鱼藻了。”
纪鱼藻不清楚他复杂的心理变化,只是此刻两人都意识到了彼此间过于亲密的举动,便很快都分开了。
“知道了,”她像以前说过的无数次那样,向他作着保证。“我会小心。”
月光寂寂无声,洒满一路清辉。
他们继续往回走,只是方成悦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纪鱼藻闷闷的说:“你还没告诉我,针眼怎么找。”
“所有显露在外的皮肤都不用找,但是大腿内侧、脚趾,甚至是……”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单手捏住她的脸,手上用力迫使她微微张开了嘴巴,他终于看清了从刚才起就一直若隐若现藏在她嘴巴里的红色一点。
方成悦实例教学道:“舌下。都有可能。”
冷静说出这番话的方成悦实在是正经到太不正经了,纪鱼藻拼命忍下想把他扑倒的冲动,憋得脸都红了。
王八蛋王八蛋,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纪鱼藻家楼下。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情感,她终于把自己激荡上天的心情给按到了地上,故作洒脱道:“你不是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吗?那我先上楼了。”
方成悦的目光落到她家对面的一栋楼上,那栋楼的住户不多,只有寥寥十来户亮着灯。
他纳闷问:“为什么对面楼没人住?”
纪鱼藻习以为常的说:“小区里前面这三栋楼是九几年建的,当时还没有规划电梯,有些人上了年纪,腿脚不方便,因此很多人都搬走了。”
方成悦点了点头,亮灯的人家他一户一户挨着看过去,发现五楼有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在身后白炽灯的映衬下,似乎动也不动的正盯着下面看。
那一扇镶在黑暗中的窗户如同蚌里面的珍珠一般发着白光,人的身体像一粒黑砂,以笔直的姿态戳入皮肉。
方成悦只觉得心里一惊,等他再去看,那户人家已经拉上了窗帘,男人的身影也不见了。
他看着纪鱼藻,多心的问了一句,“你最近是不是有案子在办?”
她表情遗憾道:“没有哎。”
方成悦没再提男人的插曲,只说:“我看着你上楼,记得把门锁好。”
“好,拜拜。”纪鱼藻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懒洋洋推开单元门走了进去。
进来后,她快步走上三楼,打开自己的门把房间里的灯全都按开。
方成悦看见灯亮,确定她平安到家后便开车走了。
纪鱼藻轻轻关上门又出来,在三楼与四楼拐弯处的楼梯平台上,她闪身躲到视线的盲区处再度仔细观察着对面的五楼。
厚厚的窗帘阻隔了一切。很久,那里都毫无动静。
其实她早就看到了那个可疑的男人,而她也明白,这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