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非(15)CP
笑脸一张接一张,程非踩在悠扬盘旋在会场里的和弦节拍上,和每一张靠近又远离的笑脸打招呼。
他的嘴脸在长久的勾起状态下酸得不行,微笑也透出些苦笑,可大脑依旧亢奋得不行。
笑脸、笑脸、笑脸……程非的社交电池就要见底。
笑脸、笑脸……嗯?
他突然停下,怔忡定在了原地。
在每个人都笑的场合里,一张冷脸总是分外引人注意。
但吸引程非的当然不仅仅是那人的表情,而是目光定格的瞬间,程非从那人略显冷淡的眸子里清清楚楚看见了自己因为震惊而无比的呆板的滑稽表情。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迟禹,第一眼,程非其实并没有认出对方。
程非心中的迟禹早就成了某个年少时的符号,封印在相片的透明薄膜下,一身短袖校服,在艳阳下熠熠生辉。
程非站在入职仪式的人来人往间,怯懦又激动地打量那个和记忆中的少年缓缓重合的男人。直到目光一点点聚焦到对方胸口名牌,那个被自己反复咀嚼的名字在刹那间变成了白纸黑字的彩蛋。
程非从来没有预设过这种情况,他对迟禹的幻想从未用过将来时,而过去的经验也乏善可陈。
他知道迟禹已经注意到了自己——一个陌生的……兴许应该是陌生的,怪异的男人。
怎么办?
他开始紧张。
怎么办?
虽然他早就已经决定了要和垂头丧气的17岁说再见。
他要做个坦坦荡荡的大人。
迟禹的出现并不能代表什么,两人充其量不过是有过一段半生不熟的同窗情谊。
但人在极度混乱的情况下容易做一些让自己半夜一想起来就后悔投胎到地球的决定。
“你好!”程非大步流星向前。
他再次跟上了悠扬和弦里自信爆棚的节拍,而后在距离迟禹极近的地方站定。
“你好!”他重复,唰一下伸出手,绽放开今天最灿烂的笑容,“恭喜入职。”
迟禹目光在程非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又缓缓落到对方手掌。
程非有些坚持不住了,他甚至想交出自己的底牌,问问对方,还记不记得自己?
他们读过同一所学校,住过同一个街区,甚至还短暂当过一阵子邻居,可直到两人站上相邻的塑胶跑道,才终于说上了话。
想来确实不熟。
但万一呢?
万一对方也像自己记得他一般记得自己。
程非觉得手有些酸,而迟禹依旧没有回握的意思。
他脸上的笑容开始变得尴尬,小心地吸了口气,他尽量平和地开口,“你还记得……”
“迟禹。”
一道路过的身影指了指迟禹,“楼上办公室找你,马上去,别拖。”
迟禹点点头,往程非的方向走过来,终于开口说了话,“抱歉,借过一下。”
“啊……哦哦。”程非让开了路,举了半天的手偷偷藏到身后。
他没继续关注迟禹离开的背影,因为眼前看不清。
第18章 天赋
所谓的“楼上办公室”并非单是什么物理层面的指代,那个突然出现同事也不仅仅是偶然路过的普通职员,如果程非入职得够久就会认出这个将迟禹叫走的小个子男人实则是某位高层的秘书。
那位高层姓林,是公司的大股东,也是四年后入职的林瞳的父亲,还是迟禹母亲的再婚对象。也就是说,在“楼上办公室”等待迟禹的人是他目前法律意义上的父亲。
不明所以的人见迟禹四年间晋升速度如有神助,又与林瞳过从甚密,一番联想便说迟禹这是坐上了迎娶白富美的“特快专线”。
风言风语多了迟禹自然也听得见,但他无法反驳,虽然过程有所出入,但从结果来说,他确实是在某一天突然被命运拎着领子扔进了康庄大道,从与母亲相依为命的窘境里挣脱了出去。
所谓窘境指的是迟禹母亲改嫁前的生活,母子俩被迟禹那位不着调的亲爹老迟拖累得够呛。
老迟是这镇子上远近闻名的废物点心,年轻时仗着有些家底也潇洒过几年,还娶到了当英语老师的迟禹妈妈。
中年时家底子耗费得差不多了,思想上却是没一点觉悟,总以为自己一身本事绝不能浪费在普通岗位上,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做了个极其魔幻的决定:他要把失去的统统在牌桌上挣回来。
可惜老迟颈脖子上顶的那圆球里一共装了三两脑浆。
每每上棋牌室,没有不欢迎他的。
天选散财童子,谁不喜欢?
老迟逢赌必输,牌技没有进步,偏执心倒是一天修炼过一天,自己袋里空了就开始觊觎别人兜里的银子,首当其冲的当然就是迟禹妈妈皮夹里那点可怜薪水。
竭泽而渔终有个度,等老迟躺地上打滚儿都要不到钱了,赌棍便成了魔鬼,从要到抢,不过几月。
迟禹14岁那年学到个成语叫“鸡飞狗跳”,还蛮好形容自家情况的。
他还发现别人的天赋或许是出娘胎带的,但自己从小就腿脚灵活,靠的绝不是天赋,全凭和时不时飞来的烟灰缸比拼速度的经验。
随着老迟的赌瘾一天比一天厉害,迟禹妈妈不敢在身上放钱,有时候零散的票子实在没处藏,只好偷偷塞到迟禹身上,这事儿被老迟知道了,往后的日子哪怕迟禹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他也拼了命要逮人,没有钱,揍一顿也是好的。
他就这么跑啊跑,跑了一年多,终于在体育课上一鸣惊人,给老师激动得直按秒表,“哎你,对,就那个高个子,来,再来一百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