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124)CP
随后被血腥味冲进了鼻腔,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被摔得不乐意,开始反抗着想出来瞧瞧。
其实在他与张自成交手之前,原本是想着冷嘲热讽气气他的,顺便让他知道一下贾士月是怎么死的。但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
张自成下压长刀,屈膝猛力顶在了江忱胸口上。
江忱一口血瞬间呛到了胸口,眩晕感陡然袭来,像被无形的巨手提起来了一样,整个人不受控地向上飘。
呛进气管的血液带来刺痛感令他几近窒息,胳膊也开始不听话的抖,那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他倒在地上能用上方的余光看到皇帝在玉玺和香炉二者中思考。
随后他脑子里白光闪过,一时之间懵了片刻,就在皇帝高举香炉要往张自成脑袋上扔的时候,江忱咬着牙从嘴里大喊道,“师父!救我!”
但话一说完,江忱就后悔了。
这句话完全是出于本能,但,他妈的,现在。
但他妈的现在,他师父貌似不太行!
“来了!”
常晚风不知从哪疾步跃过,直朝他们二人手中兵器就奋力顶了过去。
“操!”江忱歪头见有人影,忍不住从牙缝中挤出咒骂。
没轻没重,不靠谱的这一下子,他感觉自己离丧命更近了一步。
江忱被这一击带得向旁翻滚一圈,张自成歪倒一侧后,即刻起身,常晚风顶开了二人手中兵器后,回身捏紧了刀柄,擦着张自成的刀刃直面劈过一刀。
一瞬间,常晚风的手和肩膀全麻了,而张自成脖颈侧面被划开一道血口。
“没有顺手的啊,阿忱!”常晚风晃了晃手上的刀。
这一招是常晚风千算万算中的偶然。
他在赌,张自成会在盛怒之下直取他的命门,而他牟足了劲儿砍下这一刀,直接定了二人生死。
他的手,没有力气再去砍第二刀,赌中了。
常晚风想,他的运气好。不止一次。
张自成手中动作陡然凝住,被滴答滴答流下来的血止了动作,接着踉跄退后几步撑着柱子缓缓滑座在地。
他一脸肃然杀气也变得阴森,抬手捂着不断渗血的脖子艰难开口,“我看错了你,如此能忍!”
常晚风环顾四周,见皇帝安然无恙,先松一口气,继而转向张自成,在他阴冷不甘的目光中,不急不缓的说,“大将军有所不知,我有的是耐心,若是太傅没死,兴许你还能再多活几年。”
江忱定眼看常晚风绑着的手,已经在颤抖不止,但他却出奇的没出声。
张自成在盛怒之下隐约听到外面声音小了,火光渐渐熄灭,喊杀声也渐渐平息。赤燕军不会来了。已是末路。
但常晚风依旧语调淡然,“我不会告诉你,陵淮为何没有叛军进京,你的往来书信是怎么回事,张辛为何而死,贾士月又是怎么尸首异处……但,赤燕军旧部真是不中用,你可要好好谢谢阿忱!”
张自成瞪了眼睛,等常晚风把话说完时眼睛里猩红一片,恨不得咬碎了面前的人。
他满心不甘,他为李唐戎马半生。
皇帝现在还缩着脖子躲在桌后,这天下,分明当由能者居之!
常晚风手提长刀,缓缓向张自成逼近,他用膝盖顶住他的上半身,随后动作慢且冷静的将刀捅进了他的肚子。
随后,常晚风俯身在张自成耳边轻声说,“这一刀,是李昭给的。去了地下,要记得赎罪。”
血液把温度一并卷着带走,门外在高呼。
钟声再度回荡。
天亮了。
“几时了?”常晚风拆了刀,问。
“卯时。”江忱淡声说。
该上朝了。
林汉书冲进殿内的一霎那,那声“叛军已经伏诛”还未说出口,就见躲藏许久的皇帝缓缓瘫倒于地。
李茂升跛着脚紧随其后,见状大惊失色。
卯时钟声鸣响,文武百官在一片狼藉的大殿门口鱼贯而入,见到的却是朝堂倾颓的景象。
已经寂静的大殿再度陷入混乱,太医们纷拥而至。
常晚风看着倒地的皇帝,脑子瞬间“嗡”了一下。
还没找到李相。
还不等把皇帝移到寝殿,太医紧急施针,一帮人紧张又关切的唤道,“皇上!皇上!”
厮杀了一个早上,手持利刃者,无论是张自成还是江忱,都不过把他这个九五之尊视作俎上鱼肉罢了。
此刻太医殷勤关切的声音呼唤,竟当真把皇帝喊回了魂儿。
皇帝眼睛微睁,文武百官见状,齐刷刷跪地叩首,对一旁死了的张自成也没了往日模样,均是面不改色的高呼万岁洪福齐天。
门外作乱的禁军已被押下,周围一圈儿的大臣对皇帝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敬重。皇帝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尽管他也曾无数次做梦一般幻想过,天下一主,再无宦官当道。
他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凉,下意识拉住太医的手,早上没呕完的一口浓稠老血此时接上了溜儿。
皇帝服药已有大半年,身子早就完了。
太医们知道这汤药来处,往日皆是缄口不言,但张自成就死在大殿之中,皇室并无子嗣,太医与大臣们脸上的犹豫神色终究是把皇帝最后一缕阳气儿也带走了。
忠心与否,真假难辨。
皇帝倒在地上被太医扶着,抬手指了指案上的一则卷轴,太监异常识相,认清了从今往后谁才是主子,匆忙迈着小步去取。
皇帝自己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把一时上头的东西拟成圣旨。以备不时之需的圣旨又变成了绳索,试图将里面的人与这摇摇欲坠的朝堂绑得固若金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