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59)CP
夜里写写画画伤眼睛,这不怪他!
宽慰自己过后,常晚风想到了那枚小小的平安符,又笑了笑。
赵邙见常晚风盯着火堆怔怔出神,明明是在发呆,可瞧着心情倒还不错。再低头瞧瞧那已烧成灰烬的柴火,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可看的。
“等抵达海鹰部地界,我带你们去开开眼!”张辛将柴火堆上方吊着烧热的水壶取下,给他们三人分别倒了杯热茶。
张辛这人先前一直与赤燕军旧部混在一起,满身匪气,不过为人没什么架子。这段时日,他与赵邙硬是处成了大哥和小弟般的酒肉朋友,说话也不避讳。
常晚风瞥他:“别信他。”
赵邙:?
张辛:!
常晚风漫不经心说道:“上回还说要跟我们交交心,去他府上听戏,小半年了,没个着落。”
张辛无奈地看过去,他之前确实这么想过,可他老爹一直待在府上,他不好带人回去……
张辛忙道:“这回全都给你补上!”
他说完便觉有些意思,常晚风向来不涉足风月场所,他们对此也只是略知一二。如今听这话,他竟有种撕开君子伪装的兴奋感。
赵邙疑惑:“不是刚收了家书……”
话说一半戛然而止,他觉得不妥,不能直说,又怕自己说得委婉,话一出口就变成了指桑骂槐。赵邙最大的优点便是有自知之明。
张辛也是一顿,神情怪异。赵秉文一个大老婆三个妾,牟足了劲儿才生了这么两个儿子,出来玩玩又能怎样?
远处京城,柳少卿带了邵元英送来的军信,送至张自成府中。
此刻大将军府上轻歌曼舞,原本驻扎在京外的赤燕军眼线皆在坐上,席间歌舞与笑声相织。张自成见柳少卿颇感意外,转而在烛光之中打量着一众歌舞的人,问道,“凌隼是哪个?”
一少年从歌舞一团的人群中退步,又移至张自成视线内,虽是只穿了薄衫,神情种却没有丝毫难堪,目光迎上,说道,“是我。”
“你老子还有点种!”张自成把那信件往地上一丢,说道,“边洲八部,质子十数人,唯独你老子还敢与我赤燕军交锋!”
柳少卿眉心一跳,这才抬眼看向歌舞的一群人。
边洲八部。质子。
厅内有人喝酒,有人说话,声音拉远拉近,他仰头喝了杯酒。
明明张自成最是重视赤燕军,再次出征却推诿相拒,守在京城。
是何缘由,当下才知。
海鹰部进犯多年,也只是刀枪相对,如今突然转性一般对边洲交界处的百姓歼淫掳掠,无恶不作。
此番为何,昭然若揭。
凌隼只是轻瞥一眼那信件,恭敬说道,“将军过奖了!”
坐间起身一人,分明穿着兵服,眼睛却冒着贼光,在哄笑声中,他伸出手抚上那少年的薄背,“晚些我们入了房,给爷单独舞一个!”
凌隼闭上了眼,将心里泛起的恶心生生压下。
柳少卿又是一杯烈酒下肚,转而看向张自成。
林墨羽家世背景显赫,却纨绔成性,为贪图玩乐辞去从三品祭酒之职,柳少卿甚是鄙夷。
常晚风背靠北安王府行事张扬,柳少卿多有不耻。
苏钧一个明摆着的狗腿子,在兵部获提拔后便操持武试,同样入不了他柳少卿的眼。
想当年林墨羽入国子监时,柳少卿不过就是个从七品的主簿,他出身寒门,一路来多有荆棘才走到如今位置。
正如当日围猎场上林墨羽所想,他无非就是想争上一番作为。
柳少卿敬仰张自成,一来他多年间受张自成重用,才得以悉心教导国子监。二来便是军功赫赫的大将军,一心为边患与平藩戎马半生。
他捉摸不透自己当下是何感想,但看着嬉笑人群跟这满堂彩,却也欢乐不起来。
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打在青石板路上,顺着屋檐落下,飞檐斗拱上的雕刻也更加清晰可见。
国子监内,闻太傅轻抚长须,缓缓开口道,“权如刃,可护己,可伤人。尔等既生于此,必先明势。察天子之心,观群臣之态,懂天下之变。”
“学生斗胆!”一位胆大的学子起身问道,“如今之世,风云变幻,若是得权,为的究竟是不是一己之私,何以辨得?”
太傅起身,望着门外晃晃人影,摇头道,“权之所用,在乎利民安国。所行正道与否……需辨己!而已!
柳少卿孤身立于檐下,雨水溅起的泥污沾染了他的鞋履,他却并未在意。
江忱从林府借了刑部腰牌,特意前来替闻昭到国子监打探口风,他到来时,柳少卿也未察觉。
柳少卿有多大作为,怀着多大志向,闻昭根本毫不关心。
太傅说这人于朝廷是有用之人,再回想起柳少卿的眼神,当下判定他大抵是想活成个松,但运气不好,长成了歪脖儿树。
但那又怎样呢?歪脖子的树枝子划伤了他心头的宝贝,那就只能劈了当柴火。树还不多吗?林子里一片一片的。
若说天下的黎民百姓,或许做梦都想能当上几日皇帝。然而对于闻昭来说,三朝天子皆战战兢兢、怯懦受气。他可不相信少了个张自成便能天下太平。
这皇帝,谁做谁是冤大头。
况且他还要常晚风呢!再想想皇帝那三宫六院,又是一身鸡皮疙瘩。
江忱一出宫门,便看见闻昭和林墨羽站在一处有说有笑,他脸色顿时就冷了下来。
“太傅正在教导国子监。”江忱撑伞走过去对着闻昭说话,并未看向林墨羽,“我见到柳少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