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神主播又来更新怪谈版本(138)
那虎妖是个爱干净的,它在穴壁上凿了大大小小数不清的孔洞,所有骨头都被它分门别类地摆放在里面,用作装饰或收藏。床榻与地板也是白骨铺就,被打磨得光亮洁白的骨骼发着灿灿白光,有种诡谲得令人作呕的美感。
君不犯带着意尘梦入内,在洞穴中转了一圈,戳死十多个负责守卫洞穴的伥鬼后,总算在洞穴的最深处找到了他的朋友。
那是个年轻武者,约莫及冠年岁,眉目英朗沉静,俊逸逼人。
虎妖不知道对他做了什么,让他昏睡不醒,所幸没有受伤,呼吸平稳,应当性命无虞。
意尘梦一见着他便松了口气,小跑上前抱住他,而后惊魂未定地靠在石壁上,往君不犯的方向看去。
此时,君不犯看着满洞穴的人骨,面上虽然依旧淡淡的,让人看不出喜怒,但越来越冷的眼神足以看出他的情绪有多糟糕。
意尘梦不知为何,莫名同情起那头还在外边浪的虎妖,总感觉它会被面前这位一口一句在下不擅武艺的儒生轻松捶死。
“既然人已找到,我们这便离开吧。”他语气冰冷,“你先把他安顿好,再带我去找那只虎妖。”
“好。”
意尘梦用力点头,脚步却略显踌躇,莫名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没做完。
君不犯却以为他扶不动那人高马大的武者,上前把人接过,一转身,脚尖突然踢到一个东西,他低头看去,在身前的地板上看见了一个几乎嵌进地里的铜环。
铜环四面有四条缝隙,连起来像是一扇门。
君不犯盯着这扇门,犹豫着要不要打开。
“先生?”
“……嗯,走了。”
君不犯扶着武者跨过那扇门,就在即将走出洞穴时,忽然心有所感地止步,把武者放回意尘梦怀里,转身往回走。
“在这里等我一下。”
意尘梦看看他,忽然福至心灵:“先生想下去看看?”
君不犯点头:“说不定里面还关着被虎妖抓来的人,你在这里等我,我下去看看,有事叫我的名字。”
“好。”
目送君不犯走向那扇门,意尘梦踌躇的心突然松了下来,像是一切圆满,再无任何挂碍。
君不犯走到门前,抓住那只圆环向上一拉,在刺耳的金石摩擦声里,门缓缓打开,与下方的通道形成一个夹角。
他翻身跳下洞去,一抬眼,满目烁动的粼粼虹光霎时映入眼帘。
门的下方是一个幽深的水潭,水面上铺着石桥,蜿蜒通向中心。
那里有一座圆形玉台,上方堆着两根粗如大腿的铜链,锈迹斑斑,沾满了血垢。
君不犯顺着弯折的铜链望去,在那幽黑一片的潭水中,看见一条盘曲于水底的深紫色蛇尾,尾巴上覆着细密的鳞片,略微划动水波,便会反射出斑斓彩光。
蛇尾中央,披散着蓝色长卷发的男人安静地睁开了眼睛。
……
祂不知道自己被困锁于此多少年了。
自云梦泽存在以来,自天地初开时分,祂便在这里了。山林是祂的领地,是祂的栖身之所,但并不是归处,也不是世人常说的……家。
祂在这里生活,看时光轮转,日月起落,仿佛雀鸟栖于舒适温暖的牢笼,没有禁锢一说,便没有自由可言,自然更不会有不舍和留恋。
祂寿数漫长,岁月长河在祂面前不过是一本随手便可翻阅的书,他人称奇道绝的桥段,于祂而言是重复了千千万万次的寻常。
所以祂无所谓生死,万事不留心,没有感情,也没有欲/望。
祂占据着山顶最适合晒太阳的地方,冷眼旁观山中精怪横行,妖邪厮杀,如同在看蚂蚁搬家、蜉蝣朝生暮死。
久远之前有人视祂为神明,后来那批人皆入土化灰,祂的名字又变成了妖魔邪祟。
再往后,志怪话本兴盛的年月里,此山因群魔乱舞(实写)而被写进书中,经过一番精妙细致的润色后,又变成令人闻之色变的龙潭虎穴,从此来往的行人逐渐减少,山中妖邪们也因为养蛊太过,死的死伤的伤,蛰伏下来。
后来,人族大兴的时代降临。那一代的人皇敝履褴褛,开天辟海,无所不为,搅得天地动荡不安,只有人族一族兴旺。人皇之外还有人仙,动辄移山填海,把其他族群压着打了几千年。
昆仑山上刻下人皇的名字,旁边还有人仙的名号,好好的灵秀之地变成了人族版图的一小块,翻开地图,尽是并吞寰宇的气魄。
也是在那时,有人带着人皇敕令来此封神造庙,镇压诸邪。祂作为山中最大的一尊妖物,得到了敕令亲封的待遇,被那群弱小的人类封印在山中,敕令一日不解,祂便永远只能待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祂生气吗?并不。
祂想逃吗?不想。
寻常邪祟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皇敕令,于祂不过是过眼清风,祂动动尾巴就能破除。
可祂不知道自己要往哪儿去,该做什么,好像在哪里都是一样的,索性便任由他们施为,也图个清净。
再之后,便是老生常谈的人世轮转,沧海桑田,久到这座山都换了个样子,万里汪洋变成千里水泽,住在祂头顶的从一窝猴子变成了一只虎妖,唯有祂与天道共恒常。
人皇换了一任又一任,只剩那道古老的敕令化作的沉重锁链,聊胜于无地禁锢着祂的躯壳。
祂开始觉得无趣,变得散漫、怠惰,只好闭上眼,去做一场有趣的梦,最好能万年不醒。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起,祂的睡眠也出现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