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昔隐回风(164)CP+番外
天子王室供奉的是黄帝獬豸,威风凛凛,如虎似豹,雕像上落了灰,门可罗雀的神坛门口也没什么人,三个小巫官穿着打着补丁的巫袍,神情认真,一炷香后王后车架抵达,下来了个……
男人!!!
漆汩一脸如同雷劈,恍恍惚惚地转过身,指了指那名年轻男子,问靳樨:“我、我看错了?!”
靳樨否认:“没有。”
漆汩垂死挣扎,吞了口唾沫:“不然,其实那不是王后?”
靳樨还没答,就听那三个小巫官齐声行礼,脆生生地道:“午殿下。”
漆汩:“……”
漆汩绝望地捂住脸。
靳樨低头看着他的头顶,说不清什么情绪,片刻后道:“你不是见过么?”
“不一样啊。”漆汩仍旧捂着脸,“我、他是我哥,等等,你让我缓一下,我可以接受的,让我缓缓。”
靳樨:“……”
内定的王后,长鱼午,生得俊秀绵软,脸也白净,一副极好脾气的模样,一下车便是春风满面地笑着,叫人实在生不出什么不好的猜想。
长鱼午同三个小巫官随便说了几句话,便拎着衣摆,走进了大门。
漆汩还在说服自己,转头准备用头撞撞墙清醒一下,额头还没碰上墙呢,一只手就伸过来垫住了,漆汩一愣——他没打算找死,只是想装模作样地捧一碰而已,靳樨这一伸手,倒显得自己有点像疯子。
“别缓了。”靳樨说,抬了抬下巴,“你‘嫂子’进去了。”
漆汩:“啊???”
靳樨没多解释,把面具扣在漆汩的脸上,直接揽住他的腰,使轻功掠了出去。
漆汩只觉得全身一轻,回过神来时就已经飞上了天。
靳樨挟着漆汩轻盈地落在屋顶,只有轻微的声线,欻欻再几步,就蹿到了神坛中心,于是回头确认长鱼午的位置。
长鱼午对神坛还算熟悉,七弯八拐后进了一进院落——应该就是大巫庆兆的居所。
靳樨跟了上去,漆汩总算暂时缓了过来,和靳樨一同伏在瓦片上。
守门的巫官向长鱼午行礼:“午殿下。”
长鱼午笑道:“何必非要称殿下,我至多框得诸位一声‘师兄’,就已经很愧疚了。”
那名巫官动作微微一滞,嗫嚅着,叫了一声:“长鱼师兄。”
长鱼午满意地笑起来,然后迈过门槛,走到门里去了。
伏在瓦上的漆汩还在纳闷:“ 表哥喜欢这样儿的?”
靳樨:“……”
靳樨无言以对,摸了摸漆汩的头。
长鱼午进门后肯定是看不着了,不过一炷香不到,长鱼午就春风一般地重新飘了出来,巫官这回知道改口了,问:“长鱼师兄要在神坛用饭么?”
长鱼午风度翩翩:“那就麻烦诸位了。”
说毕,这群人又慢吞吞地离开了大巫居所,长鱼午面色和蔼。
靳樨问:“追不追?”
漆汩趴着想了想:“不追。”
靳樨就不动了。
漆汩说:“我和大巫以前关系还好的,大巫他老了,但是个好人。”
遥想当年他母亲姬翎决定嫁给父亲漆嘒之时,庆兆曾提出忧虑——这是漆汩听别人说的,总结起来,便是大巫惯例筹算,但结果朦朦胧胧、吉凶掺半,于是先帝决定由翎公主自己决定。
翎公主听罢,心平气和地道:“尘世万事,如何不是吉凶掺半,祸福轮转,哪里有全然好、或者全然坏的事情。”
于是还是照旧。
后来自己出生、重病,再重返西亳,大巫也曾来看他,每次相见,都是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有一次漆汩不信邪,偷摸着自己出门,然后摔倒在不知道紫薇宫的哪个角落,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紫微宫虽大,侍奉的人却极少,大部分的宫室都没有住人,空落落的,年久失修,长满了杂草,落满了灰尘。
那日大巫恰好进宫来见先帝,撞见了他,一见漆汩就知道他为什么而哭。
大巫道:“小殿下,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了。”
漆汩:“真的吗?”
“真的。”大巫说,“因为我人好,一两年前撞见了一个婆婆,她做针线活,把自己眼睛熬坏了,于是我就说,‘你比我更需要一双看得清的眼睛,我们换一换吧’,所以我们就换了。”
漆汩:“啊?”
大巫牵起漆汩的手,带着他缓缓地朝正殿走,风中传来西亳城外铜钟钟鸣,铿锵而悠远,大巫说:“小殿下心肠比我还好,必定是把自己的眼睛借给了别的人使。等他们不需要了,小殿下就能重新看得清了。”
“真的吗?”
“大巫从来不骗人。”大巫说,然后抬头看见了什么,笑道,“太子殿下找来了,小殿下快回去吧。”
话音未落,对面就跑来了一位戴着小金冠的少年,他一停下来,身上戴惯了的组玉佩碰撞的轻脆声响也停下来了。
姬焰从大巫手上接过漆汩,半蹲着,拍拍打打他身上的灰尘。
“表哥……”漆汩嗫嚅地说。
“跑哪里去了?”姬焰道,“找不着可急死人了。”
漆汩低着头:“对不起,表哥。”
姬焰确认他确实无事,才后知后觉地收拾回来礼数,对着大巫道:“大巫好。”
“太子殿下好。”大巫笑眯眯地说。
靳樨看出了漆汩的意思,说:“想进去见他?”
漆汩犹豫一息,继而肯定地道:“嗯。”
靳樨没问他为什么,只一颔首,下一息便身形敏捷地翻了下去。
守门的就一个巫官,百无聊赖地发着呆,冷不丁后颈一阵冷风,接着便两眼一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靳樨托着他,让这名巫官靠着墙打瞌睡,再上屋顶,把漆汩接了下来。